眼睜睜地瞧著燕王踏出房門，柳厚生心有不甘。他寄希望于方孝孺能帶大隊軍士及時趕到，竟然以身擋在燕王面前意圖拖延時間。

燕王只是臉色一沉，張煥眼都不眨一下，迅速出刀插進了柳厚生的胸口。

眼見柳厚生掙扎著倒下，鳳陽知府嚇得魂不附體，趕緊跪下。

燕王居然露出了一絲笑容，親手攙扶起鳳陽知府，和顏悅色地道：“刁知府，你本是我部下，何罪之有？”

鳳陽知府戰戰兢兢地連稱“該死”，燕王笑著道：“刁知府，你明明認識本王，卻在那個該死的奴才面前不指認本王，足以知曉你對本王之忠心。”

燕王又指了下滿地的尸體，對鳳陽知府道：“刁知府，你放心，本王是不會殺你的，不但如此，日后還會重用于你。只是現在未到時候，刁知府之功，本王只能暫記心中。”

鳳陽知府這才有些安心，恭敬地道：“燕王雄才大略，下官有幸曾在燕王麾下效力。日后燕王如有所使，下官定當鞍前馬后。”

燕王贊許地點點頭，鳳陽知府又著急地道：“燕王，此處出了大事，鳳陽府我也呆不下去了。如蒙燕王不棄，下官愿追隨燕王前往燕京。”

燕王手一擺道：“不可！今日之事，還得請刁知府收拾殘局，別給方孝孺這幫人有什么話柄。”

他頓了一下又道：“刁知府，你處理好這里的事后，仍得和平時一樣。日后如有王事，刁知府自有建不世之功勛之機。”

刁知府臉色蒼白，唯唯諾諾。燕王不再搭理于他，再三邀請柳絲絲一起前赴燕京。

柳絲絲何嘗不愿去燕京？只是些許日子共下來，她已略知燕王脾性。若是自己就這樣跟隨燕王前去，在燕王心中未必會有什么位置，興許燕王哪天厭倦了她的姿色，就把她拋到腦后了。

柳絲絲堅決不肯，正色道：“小女有幸得識燕王，已很知足。當今天下雖然太平，可燕王決非池中之物，怎可因兒女私情而廢大志？”

燕王一怔，柳絲絲又道：“燕王此去，后事難料。小女愿留在鳳陽，助刁知府妥善處理今日之事。后若有緣，再見燕王殿下。”

燕王為絲絲的大義所感動，雖然心下不舍，可知柳絲絲所言決非推辭之意。

他轉頭對風陽知府道：“刁知府，你可知柳小姐真實身份？”

刁知府搖搖頭，燕王冷笑道：“刁知府，你初從軍時，為魏國公徐達部下。柳小姐實為魏國公幼女，只是從小就流落海外。”

刁知府大驚，趕緊再拜柳絲絲。柳絲絲不敢受他大禮，燕王道：“事態緊急，我這就回燕京。刁知府，今日之事，你但聽柳小姐吩咐即可。”

燕王深情地看著柳絲絲，良久不語。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長嘆一聲，轉身向院外走去。燕云十八騎一言不發，全都上馬，護衛著燕王迅速向北馳去。

等揚塵散盡，刁知府才回過了神。他恭敬地問柳絲絲道：“柳小姐，今日之事，燕王已有吩咐，一切皆聽柳小姐作主。”

柳絲絲沉吟了一下道：“刁知府，你掌管鳳陽府。如今此地死了這么多軍士，朝中重臣方孝孺方大人的家奴也死在此地，你該如何解釋？”

刁知府臉露恐懼之色，戰戰兢兢地道：“若在平時，發生此等大事，就算皇上仁慈沒殺我，也得把我免官去職打入大牢。哎，方大人家奴也死在此地，皇上不怪罪，方大人也不會放過我。”

柳絲絲點點頭，她慢慢說道：“刁知府，個中厲害，你已心知。你和柳厚生相談這許久，可知他為何把我帶來鳳陽？”

刁知府搖搖頭，柳絲絲相信他確實不知詳情，畢竟柳厚生只對方孝孺負責，不可能把這么緊要的事說給鳳陽知府聽。

柳絲絲遂把自己是徐達之女，只因皇太孫對自己心生愛慕，而方孝孺怕皇太孫因此廢了朝事，這才把自己暫時安置在中都鳳陽之事說了一遍。

刁知府大驚失色，忽然跪在柳絲絲面前哭訴道：“柳小姐，您大慈大悲，救救下官。”

他哪知道不但是燕王私自進京這等大事，柳絲絲身上也牽扯到皇家之事，隨便哪件事都是他惹不起的，只怕長九顆腦袋都不夠砍。

柳絲絲一指地上那些軍士的尸體問道：“刁知府，這些軍士俱是何人所制？”

刁知府回道：“柳小姐，這些軍士都是下官統制。只因前幾日柳厚生進府，言明身份后，下官不得已，才調撥了一隊軍士與他。”

柳絲絲點下頭，又問道：“今日柳厚生約你前來，只為指認燕王殿下？”

刁知府點點頭，告訴柳絲絲，他本是燕王屬下，因在燕地防御蒙元殘部而累積軍功被封為鳳陽知府。

他本不知情，被柳厚生邀約至此。當他得知燕王可能被囚禁于此，柳厚生是叫他前來指認時，不由得嚇破了膽。

燕王私自進京，形如謀反。刁知府深受燕王之恩，如何忍心置燕王于死地？正在他千方百計推諉著此事，被柳厚生逼著非得去見劉五時，恰巧燕云十八騎開始大開殺戒了。

柳絲絲聽后，沉吟了好久道：“刁知府之功，區區一知府委實屈才。若燕王稱帝，刁知府定因今日之功而享盡榮華富貴。”

刁知府大驚，驚慌地看了下四周，這才驚魂未定地道：“此行謀逆之言，柳小姐切不可妄言。”

柳絲絲莞爾一笑道：“刁知府，此處并無外人，您又何故驚慌？今日之事，您已被綁燕王戰車之上。若燕王有失，刁知府必被皇上滅九族；若燕王功成，刁知府前途不可限量。”

刁知府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一個勁地點頭。

柳絲絲言道：“刁知府，你可把我用囚車裝了送往京師。”

刁知府大驚，連連磕頭。燕王臨走之時，吩咐他唯柳小姐之命是從，但這個命令，刁知府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的。

柳絲絲正色道：“刁知府，今日之事如想妥善處理，你唯有如此而已。”

刁知府一臉迷茫，見柳絲絲不像是開玩笑，趕緊低聲下氣地向柳絲絲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