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煥忽然對柳絲絲單膝跪地，這大大出乎柳絲絲的意料。

她驚問張煥何故，張煥嘆了口氣道：“柳小姐，您要是到了黃泉地府，請不要責怪我那些兄弟，所有罪過都由我一人承擔。”

柳絲絲大吃一驚，臉色突變，緊張地質問道：“張將軍，您這話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要在這兒把我殺了？”

張煥無奈地道：“柳小姐是我等兄弟的救命恩人，現在卻要被迫殺死小姐，如此恩將仇報，為人所不齒。只是此事重大，我等奉道衍法師之命而不得不為之。”

柳絲絲倒吸一口涼氣：“張將軍，您是說道衍法師想殺我？這又是為何？”

張煥道：“柳小姐，按理說，我兄弟只有執行道衍法師命令的份，是決不可能多說一句的。只是柳小姐救過我們，我就把原委道與小姐，也讓小姐能做個明白鬼。”

張煥沉默了一會，質問柳絲絲道：“柳小姐，道衍法師安排你進京，你如何在鳳陽城？”

柳絲絲定了定神，想了一會道：“張將軍，我在京師的一舉一動，道衍法師不是命馬和在暗中監視著我嗎？我到鳳陽之事，道衍沒接到馬和的密報？”

張煥一楞，搖了搖頭。

柳絲絲本就覺得奇怪，為什么她離開京師時馬和沒出現。此刻，她已經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她沉吟了一下道：“張將軍，是不是燕京發生了什么大事，馬和匆忙中被道衍法師召回。你兄弟十八人也另有要事急赴京師？”

張煥搖搖頭道：“柳小姐，馬和將軍并沒有返回燕京，至少我沒見過他，想必是道衍法師另有機密之事安排他了吧！”

他緊接著又道：“柳小姐說的對了一半！我等兄弟奉命上京師，倒確實是有一樁大事，那就是殺了柳小姐。”

張煥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一拍額頭道：“如此一來，倒也對了。想必是馬和將軍有意于小姐，下不去手，道衍法師這才支開了他，命我等兄弟來刺殺小姐。”

柳絲絲不再辯白，此刻最要緊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而不是風花雪月。

她低沉地道：“張將軍，既然您是奉命前來殺我，那我也不會責怪您。只是在我死前，您能告訴我這是為什么嗎？”

張煥遲疑了一下道：“其實我也不大清楚，只是道衍法師聽說方孝孺方大人真把你當作徐達的遺女，皇太孫也對你動心后，就突然吩咐我們兄弟這么做。”

他踱了幾步又道：“柳小姐，我兄弟蒙您所救，卻又不得不死在我手，我張煥愧對良心。只是軍令不可違，張煥也不得已。柳小姐死后，張煥必自刎謝罪，以報小姐之恩！”

柳絲絲一眼不眨地盯著張煥的神色，漸漸瞧出了一些端倪。

她為了爭取活命機會，有意拖延時間，故意慢條斯理地道：“張將軍，聽您一說，我已經明白道衍法師為什么要殺我的原因了，將軍您還真不知曉嗎？”

張煥怔了一下，搖了搖頭。

柳絲絲低聲道：“張將軍，您有所不知！道衍派馬和將軍送我到京師，并不是真心對我好，而只是想利用我。”

“他也沒想到方孝孺方大人竟然會相信了我是徐達之女，這讓道衍法師改變了主意。”

張煥“啊”了一聲，疑惑地看著柳絲絲。

柳絲絲想了一會道：“張將軍，道衍法師肯留你們兄弟，還不是為了燕王嗎？皇上病重，龍馭賓天后，皇太孫必繼大統。到那時，就算燕王不起兵奪帝位，新皇帝也會擔心燕王擁兵自重而不利于燕王。”

張煥默默地點點頭！從他這個反應，柳絲絲敏銳地感覺到，道衍法師必然是把張煥等人引為了心腹，這才能讓張煥等人能知曉此等驚天大事。

柳絲絲繼續道：“燕王雖然厲害，可畢竟只偏居一隅；皇太孫若登基，坐擁的是整個天下。燕王本就居于劣勢，想扭轉乾坤，唯有得天下民心，且有文臣謀士相助。”

“武力上，燕王已居下，那只有從謀臣上與皇太孫抗衡。方孝孺把我當作了徐達之女，皇太孫又對我有意，若這時我于非命或者生不見人死不見尸，那又會如何？”

張煥苦笑道：“柳小姐，我只是粗人，哪知其中厲害？柳小姐不妨明說。”

柳絲絲道：“若皇太孫不見了我，必疑心方孝孺。君臣心生嫌隙，皇太孫即失去了方孝孺這一最重要的謀臣。沒方孝孺的輔助，皇太孫豈是燕王的對手？”

張煥恍然大悟，嘆道：“柳小姐真是冰雪聰明，若為男身，定是安邦定國之材！唉，柳小姐能料到道衍法師的心思，又有何用？張煥身為軍人，不敢因私而抗命。”

柳絲絲這時心中有了底，已經不那么緊張了。她思忖了一下，莞爾一笑道：“張將軍，道衍法師此計雖妙，只是計算錯誤，還是輸了方孝孺半招。”

張煥不敢相信地看著柳絲絲，柳絲絲淡淡地道：“不瞞將軍！其實方孝孺早就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只是他命我仍得繼續假扮徐達之女，這又是為何？道衍法師如若知曉這事，恐怕要重新掂量掂量了。”

張煥雖有點相信，可他仍不敢違命把柳絲絲帶到燕京。

柳絲絲忽道：“張將軍，您有事隱瞞于我！”

張煥不置可否，柳絲絲言道：“張將軍，若真是道衍派您來殺絲絲，他怎么可能派上您兄弟十八人？”

張煥一楞，柳絲絲冷笑道：“如若不是我在閣樓上見到將軍，以玉簫引之，將軍如何知道我在鳳陽？”

張煥嘆道：“柳小姐，這事您真做錯了！如果不是小姐以簫聲相報，我等兄弟尋不見小姐，自然也就不必對不起小姐了，且又沒違道衍軍令。”

柳絲絲“哼”了一聲：“張將軍，瞧您這架勢，您兄弟十八人，莫非是想闖進京師把我殺了？這多可笑，京師那么多禁衛，您兄弟十八人那么扎眼，若有人被擒，燕王欲謀反之事，不是天下盡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