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芊苓芷依然還沒有醒。

百韓越這段時日也沒有離開過魔窟，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仿佛之前謀劃的一切都已經變得不再重要。

這一日。

百韓越收到了梁淺的邀請，去了一趟帝都狐城。

“狐王，他來了。”

梁淺放下手中執著的茶杯，抬眸眼神尤見鋒芒，不過在百韓越走進來之時便很快斂了下去。

“近日可忙啊。”客氣寒暄了一句。

百韓越微微一笑，“是挺忙的，突然之間多了一個對手，很是傷腦。”

說罷坐在梁淺對側，繼續說道：“螟峰山巔的事你也聽說了吧。”

“嗯，怎么？你懼他？”話音有些挑釁的意味。

百韓越冷嗤一聲，“可笑，百甝生我亦不懼，何要懼他？”

“為了什么？”

梁淺冷不丁的一句疑問弄得百韓越一頭霧水。

“你謀劃這么多是為了什么？我一直想不通，為了取代百甝生的地位與六界抗衡？”

百韓越沒有應答，微微抿了一口茶，像是回憶起什么，眼神略帶傷感。

“你知道卑微到塵埃里，被人踩在腳下是什么感覺么？”

“你經歷過？所以想要一人之上？”

百韓越聞言大笑起來，倏然收起笑容，眼神狠厲，“本座不稀罕！”

梁淺皺起眉頭，將百韓越的茶杯斟滿。

“那你又是為了什么？”

梁淺的手指一頓，撩眼看向他，對他的疑問也毫不在乎，“為了至親。”

“呵！”突然冷笑一聲，“可是我想要保護的至親都離我而去了。”

眼眶微紅，直直地看著百韓越。

百韓越不甚在意他心中所想，也并不知他在想什么，自顧自地說道：“你妹妹的事我聽說了，芊苓芷魔障發作，失手殺了她，你要找她報仇嗎？”

語氣中略帶得意的意味。

梁淺袖袍中遮住的手已經緊緊攥成了拳頭，眸中帶有鋒芒的目光也斂下許多，佯裝著。

他還不能現在和他直接撕破臉，得忍著。

松了松喉嚨，吐出一句：“當然要。”

隨即看向他，“前段時間傳聞瀛海將她捉回去了，不過半月前又聽說被人劫走了，此事在六界鬧得沸沸揚揚，尤其是凡間，對此事多有不滿。瀛海這次不止要接受九重天的責問，還要接受百姓的指責，還真是辦了一件不討好的差事呀。”

“你今日叫我來就是為了聊這個？”

“不，小鬼已經讓鬼羅剎煉好了，噬心蠱吞噬的的東西已經裝在了這個葫蘆里，這是你要的。”

說罷將一個葫蘆放在了桌上。

“胡癍就是由這些怨憎懼三識所煉的吧？”

百韓越聞言抬眸看向他，絲毫沒有詫異之色。

梁淺嘴角含笑，向后慵懶一躺，“本王查清楚了，芊苓芷手掌上的紅斑就是被胡癍侵蝕染上的。”

說罷微微一挑眉梢，摩挲一下嘴角，“曾經一直不懂你到底想得到什么，胡癍，小鬼，血骷髏，樁樁件件都足矣成就你的野心，可是每到以為你會用這些東西逆反六界時，你都會在關鍵時刻抽身而退。”

“呵。”百韓越也向后微微一靠，回應道，“狐王真是健忘啊，那段時日本座以凌子風的身份潛伏在帝都，不就是為了被煉化成小鬼的秋媚兒，這不是你不給嘛，那本座自然就不橫刀奪愛了。”

“你怕不止是為了它吧。”梁淺打斷了他的話，“胡癍侵染上凡人之身，皆會被侵蝕化為骷髏，骷髏吸血便會成為血骷髏，只需要稍稍用點心思，上千上萬的人皆會成為你的血骷髏戰軍。”

“可是本座并沒有這么做呀，而是將血骷髏煉成了朱砂巖漿。”

“是，你用朱砂巖漿召喚出了朱厭，所以這就是本王一直很不解的地方，帝都出現的那只朱厭還未成年，殺傷力雖無十也有六，你沒有親自操控它，反而利用芊苓芷讓朱厭在帝都攪了個天翻地覆。”

百韓越繞有興致地看著他，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如若是你怕敗露身份，這也說得過去，不過后來你用死去的朱厭在帝都降了一場血雨，趁亂曾想讓剪紅紗花騙走我手里的秋媚兒，那時候你是對小鬼起了心思的。”

百韓越微微點頭，承認了他的說法。

“不過那次你在井底你也見我現出了真身，我與芊苓芷墜入了皇陵之中，以你的本事，你是可以追上來的，但是你沒有。”

說罷給自己的茶杯斟滿了茶，一飲而盡，繼續說道：“想必在那時候你就打消了奪我手中小鬼的想法，因為你知道狐族的那個詛咒吧，本王幼時便殺了很多人，成仙是不可能的，只會化妖，秋媚兒為我所用，確實比讓你自己沾染上血腥好太多。”

“不過……”

梁淺起身，一雙銀色的狐瞳直勾勾地盯著他，仿佛能洞穿他的心思一般。

放低了聲音，“如若你的目的是為了成為六界的主宰，放棄秋媚兒那只小鬼著實有點可惜，正如現在，你要三識卻不要那些小鬼。”

說罷悶笑出聲，百韓越靜靜地看著他，目光沉沉，臉上也沒了玩趣的笑意。

“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嗎？”

梁淺冷不丁的一句話使得百韓越瞳孔皺縮，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你若隱藏得好，恐怕我們也不會知道你的存在，現如今連九重天都還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和芊苓芷一樣身負魔障的人。”

“你想說什么？”百韓越明顯已經有些不悅了。

梁淺微微一笑，見他神色不好心情更是暢快了許多，“你別著急，本王并不知道你所有的秘密，比如你和芊苓芷之間的恩怨我就一概不知。”

“梁淺。”百韓越的目光陰冷，“你有這心思調查本座，還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給你妹妹報仇吧。”

梁淺聞言頓時斂去了笑意，手指逐漸攥緊。

他當然要報仇，仇人就在眼前！

忽地，梁淺笑了一聲，“你舍得嗎？如若本王真去找芊苓芷尋仇，你會袖手旁觀？你當初在帝都費盡心思做了這么多，看上去像是報復她，給她樹敵，可是在楊家村的事又怎么解釋呢？”

梁淺猛地俯身湊近他，眼神交鋒。

“你將小媛劫去了楊家村，讓她愛上了你，應該不是為了你自己吧。她是帝主的欽命之人，一旦修煉成功，不止可以與你抗衡，更是可以與百甝生抗衡，小媛愛上你確實是讓你少了一個對手，可是你真的是為了你自己嗎？芊苓芷才是那個眾矢之的！”

百韓越抿緊了唇線，眉頭緊皺兇相畢露。

梁淺對他的反應毫不在意，沉下心底的怒氣，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你一邊將芊苓芷推向風口浪尖，一邊又為她化解威脅，百韓越，你不覺得你愛得很變態嗎？”

最后一句話徹底激怒了他，百韓越猛地起身，手掌扼住他的咽喉，脖子已經緊繃到青筋暴起。

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有什么資格！你以為你能好到哪里去，你敢說你沒有對她用過狐媚術！那你成為狐王之后煉的又是什么？你吞噬小鬼難道就僅僅是為了增強妖力？！”

“呵呵哈哈哈！”梁淺大笑起來，“本王當然是為了報仇，小媛死于她手，你說，本王用狐媚術操控了她，殺了她豈不是易如反掌？到時候，你是在旁鼓掌呢？還是為了她來殺了我啊？”

梁淺雖是挑破了他的心思，卻還是有所保留。

他利用阿芷殺了小媛，無非就是想挑起他與阿芷之間的仇恨，他是要將她身邊所有的人驅逐開啊！

然后讓她像大海上的蜉蝣，只能牢牢地依靠在他一根獨木上。

百韓越松開了手指，梁淺脖子上赫然出現五條紅印。

猛咳了兩下，便聽見他冷冷地說道：“你要報仇本座不會攔著，但是若是傷她性命，本座定要你加倍償還！”

說罷，擰身便消失了。

梁淺低眉呢喃：“我不會讓你囚禁她的，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