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荊子來到天外楓樹林，恰巧迎面撞上甘葛仙老從里面急匆匆的過來。
“甘葛老頭！”蔓荊子忙喚道。
甘葛仙老抬手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話，“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事情我已經知曉了，現在去找公皙蔚湛。”
“對對對。”蔓荊子這才反應過來，方才急糊涂了，沒想到這一茬。
不過心中也有一些疑慮，“冥王現在主導他的意識，咱們求助于他可靠嗎？之前我發現，現在的蔚湛似乎對小芊有很大的敵意。”
甘葛仙老嘆了口氣，“我就知道會這樣，不過現在也只能尋他幫忙了，咱們要想進無底冰淵，也只能靠他。”
瀛海。
公皙蔚湛魂不守舍的停在海面上，見對面過來的兩人，也沒覺得詫異。
冷淡的吐出一句話：“如果想要我把她放出來，就不必了，做不到。”
“不是。”甘葛仙老回應道，“想讓你帶我們去一趟無底冰淵，就想看看她現在如何了。”
公皙蔚湛強行將眉間的起伏攤平，佯裝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暼了兩人一眼，點了點頭。
……
無底冰淵。
寒氣彌漫。
駐守冰壇的幾個兵將也難耐這里的嚴寒，站在冰壇的幾個角落瑟瑟發抖。
無底冰淵外的將領攔住了準備進去的三人。
“大太子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無底冰淵。”說罷小心地瞟了一眼公皙蔚湛，放低了聲音，“二太子殿下就不要為難屬下了，這次要是再讓妖女跑了，我就不是官位不保的事了，沒準小命也要折這兒。”
公皙蔚湛冷冷一笑，“怎么？你覺得我帶人來是放她走的？”
將領臉上的笑容抽搐，不應聲，默認了他的說法。
“呵！放心吧，向帝主舉報芊苓芷罪行的人是我，我沒有要放她離開的理由，至于這兩位，都是帝主的上仙，不過是來看看無底冰淵的情況。”
將領糾結著，目光在三人之間來回流竄，心下也是猶豫不已。
公皙蔚湛顯然快沒了耐心，面色不虞，“讓開。”
冷冷的聲音帶著三分咬牙切齒的意味，將領也瞬間沒了底氣，側身讓開了路道。
進入無底冰淵深處，便能明顯感覺溫度徒然下降了許多。
公皙蔚湛抬手示意，幾位駐守冰壇的兵將面面相覷，目光再對上公皙蔚湛的眼神時頓時認慫了，灰溜溜地低下頭，將手里的刀槍收了起來。
甘葛仙老和蔓荊子忙不迭地上了冰壇，映入眼簾的便是五條大粗鏈子和落在中間一座扎扎實實的鐵籠。
倒刺鐵針密布，都不能看清鐵籠里的情形。
公皙蔚湛緊隨其后走了上去，見到這一幕也是驚了一下，沒想到公皙渥丹居然把海域死牢的刑具都用在了她身上。
甘葛仙老和蔓荊子走近囚籠，這才在密布的鐵針下看到了芊苓芷血淋淋的身影。
身上的衣衫被血水浸得殷紅，破敗襤褸，皮開肉綻的肌膚暴露在外，還能看清身上半指大的窟窿，因為這里氣候嚴寒的緣故，窟窿外黑紅色的血水已經凝成了血團，看上去十分猙獰。
蔓荊子在一旁想說什么，卻不由得變得有些哽咽。
甘葛仙老緩緩蹲下身子，眼眶微紅，輕聲喚道：“小芊……醒醒，我是爺爺。”
芊苓芷的手指微動，勉強睜開一絲眼縫，卻看不清眼前的情形，模糊一片。
耳邊響起熟悉的兩個聲音。
“蔓荊子，快過來！小芊還活著。”
蔓荊子連忙湊上前，目光穿過密密麻麻的鐵針仔細瞧了芊苓芷的臉色，“活著活著，還好，還能撐著。”
不遠處的公皙蔚湛聞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慢慢摞動腳步走了過去。
芊苓芷微微啟唇，艱難的喚了一聲：“爺爺……”
甘葛仙老連忙點頭應答：“是爺爺，爺爺在呢，小芊不怕。”
芊苓芷微微扯動四肢，四肢百骸的疼痛像被激活了一般，頓時如同饑餓的猛虎，開始在七經八脈中流竄，刺激神經。
“呃！”芊苓芷痛得悶哼一聲。
“別動！”蔓荊子忙不迭地說道，“小芊，千萬不能動，上面全是鐵針，你身上的傷已經很重了，再受點傷出點事，我怕我的醫術也挽留不了啊。”
芊苓芷停下了動作，鼻子微微抽動，帶著哭腔，“我好痛，真的好痛……”
甘葛仙老抹了一把眼淚，安慰道：“小芊再忍忍。”
這才轉身看向蔓荊子，“有什么藥可以緩解疼痛嗎？至于身上的傷，咱們回去再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尋到良藥。”
蔓荊子開始在身上搜羅，掏出了一小節寒檀木塊，猛地想到了什么，“寒檀！之前在柱州大地用了之后還剩點，寒檀本就是用來療傷愈體的，雖說只剩這一點了，但是療愈的功效還是有的。”
說罷再看向芊苓芷，頓時又沒了信心，“只是小芊身上的傷頗重，也不知道這點寒檀有沒有效果。”
隨即在空中比劃了一番，寒檀瞬間變成粉末，分散撒在芊苓芷的身上。
芊苓芷眉間的痛苦有了一絲緩解，慢慢的閉上眼睡著了。
甘葛仙老小聲朝蔓荊子問道：“如若尋到足夠的寒檀，是不是能醫治小芊身上的傷？”
蔓荊子搖了搖頭，“先不說寒檀難尋，如今萬俟雪谷都不一定能找到，而且這寒檀也不是什么神藥，當年這藥能在六界風靡一時，主要還是用在男女之情控制心智上，原本療愈的功效也被眾人淡忘，讓小芊用多了對她也不好。”
甘葛仙老微微嘆了口氣，“也罷，咱們還是尋一下其他良方吧。”
兩人轉身看向公皙蔚湛，甘葛仙老走近他，說道：“為師知道你為什么記恨她。”
公皙蔚湛聞言有些詫異，冷哼一聲，帶著幾分不屑和懷疑，“你能知道什么。”
“為師都知道，所以為師一直沒有對小芊說過一千年前發生的事情，她也曾問過我她父母的過去，我也只字未提，你知道為什么嗎？”
公皙蔚湛半信半疑地看著他，隨即又撇了一下嘴角，“不想知道，時間也差不多了，你們該離開了。”
語氣又恢復了冷漠疏離。
蔓荊子上前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不悅地暼了一眼公皙蔚湛，對甘葛仙老說道：“別在這兒和他浪費時間了，醫治小芊身上的傷更重要。”
兩人這才雙雙離去。
良久。
公皙蔚湛矗立在原地，目光一直停留在芊苓芷身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中的情緒不明，像是迷戀又像是怨恨，還帶著幾分糾結。
耳邊突然響起之前在冥界時，孟婆對他說過的話。
“那個姑娘來過，她說她不會被男女之情牽絆，從她的神色中，我這個老婆子也看得出來，這姑娘所言非虛，她當時，確實還沒有深陷情情愛愛之中。”
忽地又想起了月和仙翁在很久之前對公皙蔚湛說過的一句話。
“你知道她的姻緣線為什么會若隱若現嗎？因為她的情緣，在她還未淪陷的時候便會被摧毀得土崩瓦解，而那個摧毀她的人，便是她的有緣人。”
公皙蔚湛的神色頓時有些恍惚。
如果說孟婆告訴他的這件事是他作為冥王主導意識聽到的，那月和仙翁對之前的公皙蔚湛說過的話為什么他會突然想起來！
他曾因為他能知道公皙蔚湛的記憶，而公皙蔚湛卻不知道他的存在而暗自得意，雖然有些記憶出現得比較晚，但是也覺得無傷大雅。
而這一刻，他第一次有了懊悔的感覺，等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為什么這段記憶才出現！
公皙蔚湛再次抬眼看向芊苓芷時，眼中的情緒更加紛繁雜亂。
腦子里嗡嗡的一片，那句話一直在他耳邊重復著。
“而那個摧毀她的人，便是她的有緣人。”
“而那個摧毀她的人，便是她的有緣人。”
“……”
“啊！！！”公皙蔚湛怒吼一聲，咬牙切齒地緊繃著，“那又怎樣？這些也該是她受的，姻緣而已，摧毀了就摧毀了，覺得我會稀罕嗎？”
瞳中覆上的疼惜之意慢慢被他掩蓋，仿佛他還是那個冷面無情的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