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徐年走到高茜身邊，那個老人已經一瘸一拐地離開。她倆要上去扶，老人一臉不情愿地擺手：
“不用管我，我還沒老到那個程度。”
舉手投足瞬間就與剛才的無措彷徨不同，隱約透著一股子韌勁和豪邁。路燈找出老人長長的影子投在雪地上，竟是一點也看不出蹣跚。
也許，少年青春里那些懵懂無知的愛戀和歡喜離他們很遠了，那些前半生恍然也如過眼云煙，可是那份等人和期待的純真又怎會隨著歲月老去。如何的晶瑩剔透，如何的動人心扉，想必，如今也是一樣。
“不要矯情了行不行。”高茜拉住徐年，就往樓上跑，“現在上去，應該還可以見到王婆子臉上熱乎的表情，快點！”
“慢點慢點……”徐年被拉得身形一個踉蹌，“你什么時候這么八卦了？”
前面那人像是打雞血了一樣，拉著她跑向五樓，氣都沒喘一下。倒是徐年肺腔里急需氧氣說不出話，臉也嗆得通紅。
“呼呼……”，徐年真的感覺自己要死了。
“你不是之前每天百米沖刺么。”高茜一刻也不耽誤，立馬敲門，“還沖嗎？”
“不了不了……再也不了。”
也不知道王婆子在干些什么，半天沒應。
徐年心里那個急啊，她要是再不坐下好好休息喝口水，真的生怕自己背過氣去。
不耐煩，她照著門卯足了力氣就是一頓錘。
“行了行了。”高茜指了指墻，“老小區，你溫柔點，那塊墻皮快掉下來了。”
說話間，門被粗暴地從里掀開，露出一個花枝招展拿著雞毛撣子的老太婆。
“小兔崽子！！是不是要死啊啊啊！！”王婆子神色非常兇狠地盯著外面倆人，“徐年不是天天帶鑰匙的嗎？！！”
這時候的徐年真的管不了三七二十一，扒開婆子就往里沖，一下子就躺在沙發上不想動了，靜靜聽著她倆的撕逼就好。
“喲，今天打扮挺美，春心萌發了？”
“滾滾滾！！回屋寫作業去！！”
“誒？您可別急了，底下那人早就走了。”
……
大小姐慢騰騰走到沙發墊上，居高臨下地瞥著徐年，然后突然跳下來咚到了她的臉上。
！！！
今天這是造了什么孽……
那四只肉掌在她臉上踩了好幾下，才踱下來，從沙發縫里拖出一只棒棒糖，手腳嫻熟得撕開包裝紙用舌頭碰了碰。
？？
貓不能吃糖的！這啥情況？？
不過，那家伙也就是碰了碰也沒真吃，然后就叼著棒走到了高茜面前。
“人那老頭挺好的，你就別禍害人家了……”高茜抬腳被阻，低頭一看這才注意到大小姐，炸了，“誰準你碰我的糖了！！！”
高茜剛準備拎起那貓，王婆子雞毛撣子就攔了過來。
應該是剛剛的激戰，王婆子理虧怎么也吵不過，這回倒是找到了另一個戰場似的，氣焰一下子就騰了起來。
“躲開你那爪子！！”王婆子滿臉疼惜地抱起那個裝作瑟瑟發抖的小白球，“唉喲，我的小乖乖，咱不跟那瘋婆娘說哦~咱的小乖乖想吃魚干嗎？婆子給你做啊！”
“躲開！！不要擋路！”
大小姐在婆子懷里慵懶地伸了腰，得意地朝高茜那邊喵喵，就滿是滿足地窩在婆子懷里瞇眼睡覺。
那邊一唱一和，一人一貓就進廚房去了。
高茜在沙發上丟下書包，暫且不理，一拍徐年的腿，沒好氣：
“你這是撿了個成了精的綠茶回來。”
……學霸都這么洞察事物本質的嗎？
徐年這邊休息了一會，又聽了日常一地雞毛蒜皮，起身準備洗漱。
“徐年！”高茜突然對正拿衣服的她喊了一嗓子。
“怎么了？”
“……沒什么，明天你帶早餐。”
徐年轉過去看她，高茜像是突然之間不耐煩了一樣，推開房門就跨了進去。
“哦……”
徐年納悶，現在每天早晨不都是她帶早餐嗎？
洗漱完，時鐘剛剛走到十一點整。還早，可以做一份數學題，再背一篇范文就可以睡覺了。
臨近三月份，氣溫還是沒有回暖的意思，坐得久一點腿腳都是僵冷無知覺的。雙手都呈現一個極端分化，總是活動的右手就比壓紙的左手有活氣得多。腿上蓋了一層毯子，但熱氣就是不通腳底，做完一套習題打算站起來，都緩了很久。
熱水袋熱水袋，還是捂一捂熱水袋！
這遲來的自覺很傷人，看著剛剛充上電癟癟的熱水袋，等著的那幾分鐘都好煎熬。
雖是煎熬，試題還是要繼續做下去。每寫一套試卷，以正常考試的時間約束自己是必然的。就像班主任說得那樣，最后一段時間刷題刷得是什么，手感！時間觀念！
在理綜和數學方面，她的速度太慢，一點也不能保證高考中自己會寫的題能夠準確快速地得分，而這又對她這樣的中等生非常重要。
這邊聚精會神地刷刷寫題，沉浸在數學的摧殘中時，窗戶那邊傳來一陣輕響。
這個聲音很熟悉，幾乎每夜都會出現，所以她自然地就忽視了。
直到，左手傳來毛皮覆蓋著的溫熱。
停筆，徐年轉過頭，那只白貓用最柔軟溫暖的肚皮蓋住她冰冷的手。
……手上在寒假期間是長了凍瘡的，皮膚受冷就會呈現紫紅的大片區域，其實很難看，一點沒有少女的細膩白皙，反而溝壑縱橫，刺眼可怖。
徐年看到他來捂自己的手，驚喜之余全是一種對自己皮相的自卑，于是不好意思地抽了抽手。然而，貓壓得緊緊的，一點也不放，反而轉過頭來瞧著她，瞧得她更不好意思。
咕嚕嚕——
熱水袋充好，整個身體都脹大一圈，泛著熱氣。
可是此時的徐年，有點不想去拿，自己心中的那些小心思正在群架，打得不可開交。
天人交戰之際，她感覺手上一輕，之后貓叼著熱水袋好生放到手背上，然后退回一邊，坐在每晚的那個地方，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