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
小東西渾身泥印，有些地方還滲出了不少血滴，但聽到哥哥的聲音后，它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就往前沖。
只不過這種有勁頭卻只剩下魯莽的方式，很快又讓它狠狠摔了個貓啃泥！
激情被現實打擊得太快，這一回，它看著前方高高低低對它難度頗大的訓練場，干脆就趴著不動，耍起了賴。
然而哥哥神色如常，‘鐵石心腸’：
“再來。”
喵嗚喵嗚……
它特地走到哥哥面前，低低地小聲撒嬌，邊叫邊對他伸出冒著血泡的小爪爪：
哥哥，你看，我的jiojio起泡泡了。
見他沒什么反應，又可憐兮兮地轉個圈：
哥哥，你看，我受傷了，還全身臟兮兮的。我是女孩子，不能這樣，嚶嚶嚶～
終于，他稍微低了低頭，撇了小家伙一眼。
這個動作簡直讓它喜出望外，連忙乖乖坐好，眨著大大的眼睛等待著。
“再來。”
？？！！
確認自己沒聽錯后，它瞬間怏下去了。
眼神中的期待，生生壓成了不可思議。
明明平常只要它稍微撒一下嬌，哥哥就會心疼得開始自我爭斗。要是這個時候，它再乘勝追擊一下，哥哥那點強勢瞬間就會瓦解得一干二凈。
但是今天……
今天他居然這么對自己！
居然還笑了一下！明顯地帶著嘲諷意味的笑？！
士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滿腔委屈在極短的時間里經過各種復雜的化學反應，最終轉變成了勢不可擋的憤怒——它蹭地蹦起來，一口咬住哥哥的前爪！死命地用不太尖利的牙一次次戳、拉、咬，三位一體。
我咬死你咬死你！叫你欺負我！叫你天天訓練我！你這個臭脾氣的壞哥哥！！又不讓我和花姨的崽子們玩，又不讓我出門，就知道一天天地兇我！！
看，流血了吧，知道本姑娘的厲害沒！本姑娘要把這個不合格的哥哥……
什么？？
流血了？？
它瘋狂的動作猛地一停。這個時候，它才發現哥哥一直沒動，任由著自己玩命似地耍狠。
口腔里濃重的血腥味，突然就喚起了它眼見過的那天夜里廝殺的記憶，一陣惡心壓不住地上涌。終于，它哇得吐出了被它啃得鮮血直流的爪子。
在它吐出的一瞬間，立刻就被一股帶著狠勁的力摔到了地上，然后脆弱的咽喉就被輕松扼住。
此刻它的大腦一片空白，因為它能分外清晰地感覺到尖牙正一毫不差地抵著喉間突突直跳的血管。
這種情況下，對方只需要再稍微施加一點點力，它就……
不過，它被放開了。
離死亡太近，一被放開它就開始大口大口呼氣。而那個制造恐慌的哥哥卻有點慢條斯理地舔著流血不止的爪子，撇了它一眼之后，語氣有點兇：
“我是真沒想到，你的傻連世代相傳的本能都拽不回來。”
受到一陣驚嚇的小東西，此刻只能耷拉著小腦袋，聽著。
“以后想要給對方教訓，麻煩你咬咽喉，而不是腳丫子，好嗎？！”
可能是小東西從來沒被哥哥吼過，開始不服氣地小聲強行狡辯：
“就是哥哥不好，就是哥哥壞！不然我才沒這么傻，都是你教的！”
他氣笑了，轉身毫不留情地就把小東西扔回訓練場。
看著不遠處一聲不吭賭氣似的小東西反復蹦跳著，剛才那些話沒有預兆地砸進了他的心里，泛著疼。
他知道那是氣話，但還是忍不住地責怪自己。
在他確實沒有足夠的能力去保護他的妹妹時，卻慣得這個家伙不知天高地厚。上次半路沖出來的大黑狗，那只也不算太厲害的妖，居然都快要了他的命。
那種隱藏的一直被他打壓著的擔憂，經過這件事情的發酵，全部爆發。
他真的害怕哪天過禮時就無聲無息地死掉了，回不去了，那他的妹妹，怎么辦呢？
當初他離家的時候比現在的它大那么多，一路過來都險象環生，驚心動魄的，更何況是這么個被他養得不知事的蠢貓呢？
確實是他沒教好，確實是他壞，給不了一個足夠安全的成長環境。
過了很久，他看見小東西已經累得不行。霎時，心疼和愧疚開始渾身蔓延，最后覆蓋了整個大腦。
忍不住了，他說：
“休息吧。”
小東西一聽這話，歡歡喜喜地就蹦到他身邊，天真浪漫得忘掉了剛才所有不開心的事。
他舔了舔小家伙頭頂的毛，心情也跟著愉悅：
“你想出去玩嗎？”
喵！！(想！！)
應該是女孩子都喜歡逛街，所以小東西纏著他到了集市。
妖的集市其實也不賣什么生活必需品，賣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所以，他也能理解小家伙的玩心。
只是，他著實不是很懂，為什么它要執著于買完某一種東西的全部款式以及一些華而不實的裝飾品？
小東西帶回一大堆東西到他的面前，眨著眼睛期待地……等他付錢。
他說：
“你的審美和買東西的思路很有問題，這個明明……”
小家伙很不耐煩聽，直接打斷：
“你再說一次！你就說買不買！”
不知道為什么，一瞬間，這種不容置疑卻帶著明顯撒嬌意味的語氣悄無聲息地牽動了他記憶中的某根弦。
那里，有個女孩說：
“你再喵一次！”
“要是以后跟女孩子一起出來，她說什么，你只管點頭或是答應，懂？”
……
鬼使神差地，他點了點頭。
回到了那個還算溫暖的小窩，他等小東西睡著了，才開始仔細地清理傷口。
想起長達幾天生死未卜的昏迷，讓他有點沒想到的是花姨會特地來照顧小東西，還送來了傷藥。
其實平常的交往中，如果除開剛開始那場不怎么公平的交易，花姨的心腸在妖里算是拔尖的。
傷口處理好了，他化成了人形，往外走去。
突然，他腳下一沉。
小東西不知道什么時候趴在了他的腳上，兩個爪子緊緊地抱著腳踝，不讓他走。明明它神都沒醒，嘴巴卻清晰地蹦著字：
“哥哥，不許你走，你陪我嘛……我跟你講，那個拐女人要踩死我呢！不許你去陪她了……”
說著說著，它就咕嚕地翻下了腳背，趴在地上呼呼地睡著了。
這時，他才猛地反應過來：
對啊……
我化成人形干什么？
我現在為什么出去？
是去找徐年？？
……
他把小家伙放回了小窩，自己愣著，陷入一陣思考。
小家伙突然對徐年很有興趣，天天往那邊跑。他本來是不打算管的，但又怕它一路上遇到危險，就偷偷跟著。
只是他低估了小東西的好奇。
不能讓它這么任性了，他終于決定要把它給抓回來！
于是……
明明已經淡化的不去陪伴徐年的習慣居然在這一來一去中死灰復燃。然后竟到了現在會自覺地變換成人，小心前往了？
徐年在他過禮時幫助了他，所以他就一直等著徐年提出要求的回報。
他的成長經歷告訴他，你目前接受到的恩惠一定會收取等價或者超價的回報。就像想要得到過禮過后的強大力量，他就得接受一年中每天的生死搏斗；就像心腸還算好的花姨，幫助他之后也一定會收取超額的代價。
所以他一直耐心地等著徐年的要求。直到對方說希望有人陪她，他才如釋重負。
不就是陪一下嗎？這樣的代價一點也不大，所以他干得很開心也很輕松。
終于，徐年說不需要他了，于是他就很踏實放心地離開了，因為這代表自己已經還清了嘛。
可是現在，他開始近乎嚴苛地審視內心，抽絲剝繭地找出那些可疑之處，才發現……
這份回報如此的昂貴。
徐年僅僅要求的是陪伴，但他。
他居然不知道什么時候，把陪伴轉變成了一種習慣，甚至于說，悄悄地變成了某種隱秘的情愫——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