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說話聲看去，其中一個年輕玩家靠過來兩、三步之后緊盯著壞壞看。接著他的臉上瞬間發出光芒。

“沒錯，果然沒錯。因為我收藏了你的名片啊！”然后他又把“love壞壞”這張名片發給了身邊幾個人。瞬間就在人群中傳開了。

“呵呵……”

壞壞僵硬地笑了笑，往后退了幾步。周圍又發出比剛才大了一倍以上的驚嘆聲。

“太，太激動了！竟然可以在這里，還是這么近的距離看見壞壞小姐的戰斗，對，對了，可以合張影嗎？我想保存下來……”

這名火系門派的男子話說到這里忽然閉起嘴巴，視線在陳輝和壞壞之間來回看了兩三次。最后以呆滯的表情說道：

“你們，在一起了嗎……”

怎么會提出這種問題？明明沒有特殊稱謂顯示，或是愛心特效啊？這次輪到陳輝臉上露出僵硬的笑容了。

在他和壞壞這兩個不自然地笑著的人四周，忽然一起發出了許多悲嘆與吼叫聲。只有淡淡煙草香一個人還搞不清楚狀況般不斷眨著眼睛。

他們倆隱密蜜月生活，也就因此在僅僅兩個星期之后便結束了。不過，以結果來說，最后能參加一次愉快的任務，也可以算是非常幸運吧。

那天晚上，他們收到了一封由逍遙公子墨和浪漫大帝所傳來，邀請他們參加第軒轅墳第三層最后的迷霧區攻略戰的訊息。可另一邊，又收到了熊大哥催促升級刷道的傳訊。

隔天早上。

當陳輝坐在床邊垂頭喪氣看著地上時，已經整裝完畢的壞壞，一邊踩著腳步讓靴子的鞋釘發出聲音，一邊走到我面前。

“嘿，你要沮喪到什么時候！”

“但只有兩個星期而已啊！”像個小孩子似地邊回答邊抬起頭來。但實際上，陳輝不能否認身穿久違了的白藍門派戰斗服裝的壞壞，看起來實在非常有魅力。

其實只要考慮到造成他們暫時退出幫派的原因，大可辭退這次的邀請。但是訊息最后面出現的“已經有許多犧牲者出現了”這樣的字眼，實在讓他們兩個人感到難以心安。

“還是至少去聽一下他們怎么講嘛。好啦，時間到了！”

背上被拍了一下之后，陳輝還像條咸魚般不情愿地起身，才打開裝備畫面。因為還是處于暫時退幫狀態，所以他穿上熟悉的金色皮鎧大衣，修起表示門派男弟子統一的長辮，最后把那把點鋼槍橫握地立在身側。

背上的沉重感，可能是它們對于陳輝在這么長一段時間當中，只把它們放在包裹欄里所發出的無言抗議吧。

像是要安撫這把槍似地，陳輝稍微將它抬起來，接著同時迅速將它收回橫掃復位點，房間里因此響起了一陣清澈的金屬聲。

“嗯，果然還是這種打扮比較適合阿輝。”壞壞面露微笑，跑過來挽住陳輝的右臂。他轉頭看了一下這個即將短暫告別的新居。

“…趕緊把事情解決之后就回來。”

“沒錯！”

兩個人點了點頭后，陳輝便把門打開，朝著冬日氣息濃厚的早晨寒冷空氣跨出腳步。

東海漁村的車夫轉移處，這個片聚集廣場開在漁村客棧前。可以見到淡淡煙草香那抱著釣竿的熟悉身影正等著他們。他們事先只有跟他說了出發時間。

聽到他說“可以稍微聊一下嗎”之后，陳輝點了點頭，于是三個人便并排坐在客棧門口的一條長椅上。

煙草香一邊遠望著遠處五龍山的底部，一邊緩緩說道：“老實說……至今為止，這個游戲里有許多以沖刺等級，萬年道行為目標的玩家存在這件事，對我來說就像另一個世界的事情一樣。甚至只是一名普通玩家的正常游戲活動，之前我也以追求更高的道行為目標，但現在…可能是內心早已經放棄離開這里的念頭了吧……”

陳輝與壞壞無言地聽著他所說的話。本想問一句“你究竟在這里待多久了”但他又接上說道。

“我想你們也知道問道這個游戲，玩法或內容是日新月異的。因為這是我從學生時代便開始玩的游戲，所以之前還能勉強跟上游戲的進步，但現在已經離開兩年，我想怎么樣也跟不上了。反正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公司上班，甚至像失蹤了一般，如果不能確定要承受這樣遭遇的一點，那我還寧愿待在這里面釣魚，我是這么想的…”

話語至此，他停了下來，有些皺紋的臉上浮現小小笑容。

陳輝找不到可以安慰他的話。因為這個男人在來到問道世界之后，或者說玩起了問道之后，所失去的東西——時間或金錢，已經超出能想象的范圍了。

“我也是——”壞壞如此呢喃：“我在半年前也跟你想著同樣的事情，每天晚上都一個人哭泣。總覺得在這個世界多過一天，不論是家人、朋友、升學等等，關于現實世界里的生活就會跟著毀壞，整個人像快要瘋掉一樣。睡覺時老是夢見原來的世界……心想只有趕快變強、早點將這個游戲的玩法吃透下來，才是唯一的解決方法，于是便死命地尋求關于這個世界的生存。”

陳輝吃驚凝視著身壞壞的臉。雖然他從以前就不怎么去注意別人……但與陳輝相遇時，根本看不出來壞壞有那樣的想法。

壞壞看向陳輝之后微微一笑，接著繼續說道：“但是，兩個月前左右的某一天，當我又一次失敗回到攬仙鎮準備用遁術返回鳳凰山時，看到多聞道人村莊的草地邊有一個新來的人在逗小寶。由于他看起來菜的真實，所以我便很氣憤地對那個人說“如果你有空在這里欺負小孩的話，請你快點升級去幫忙攻略游戲。”

說到這里壞壞用手捂著嘴竊笑著。

“結果那個人竟然回我“今天簡直是最離譜的一天，最離譜的季節里在最離譜的地方，在這種日子玩穿越實在是太浪費了，”然后手指著旁邊草地說“我們要不就躺在這草地上來睡吧。那一副茫然卻又有些漫不經心的樣子真的很沒禮貌。”

壞壞收起笑容，視線望向遠方接著說道：“但是，我聽到他的話之后嚇了一跳，心里想這個人會不會也確實地在這個世界里生活著。一個新來的知道什么，離譜就完事了。不去在意現實世界的生活一天天消失，而是已經專注于在這個世界里每一天的經驗累積。我發現原來也有這樣的人……于是我便讓幫派的護法先離開，然后試著在那個人待過的草坪躺了下來。風迎面吹拂的感覺真的很舒服……暖洋洋的氣溫也很恰人，于是我就這么睡著了，而且完全沒有作惡夢。那可能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后第一次能睡得那么熟吧，當我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了，這時一個世界消息說有個人在幸運大使那抽到了一個血玲瓏，還對世界上其他刷羨慕消息的人擺出一幅不帶回復的樣子。也許只是不知道怎么回復或就是沒注意吧，而那個人呢，就是他……”

說完之后，她緊握住陳輝的手。但這時陳輝內心其實感到萬分狼狽。他的確還隱約記得那天的事情，可是……

“抱歉壞壞……我那時候說的并沒有那么深的含意，純粹只是在做任務，運氣好，順便想把你打發走而已……”

“這我當然知道。這種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你以為我跟小寶就不熟嗎？”

壞壞噘起嘴來，之后笑著轉向聽著她講話的淡淡煙草香接著說：我呢……從那天起，每天晚上都想著他的事入睡，結果就真的不會作惡夢了。之后我努力找出他的基地，特地撥出時間去見他……慢慢開始期待起明天的到來……一想到自己應該是戀愛了就感到非常高興，決定要好好珍惜這種感覺。那是我第一次覺得，能來到這個世界真是太好了……”

壞壞低下頭，用沒有拿劍的手揉了揉眼睛，接著深深吸了口氣。

“阿輝他對我來說，是我這一年來生活的意義，也是我仍活著的證明，更是我明天的希望。我是為了與這個人相遇，才會在那一天坐到開著問道的電腦前來到這里。大叔……我可能對你說這種話有些奇怪，但我覺得大叔在這個世界里面一定也有所收獲才對。這里確實是游戲中的世界，眼睛所能見到的全部都是由幾串數據所構成的假貨。但是對我們來說，我們的心是真實存在的。這樣一想，我們所經驗、所獲得的東西也全部都是真實的。”

淡淡煙草香不斷眨著眼睛，點了好幾次頭。可以看見他眼鏡深處閃著光芒。其實陳輝自己也拼命忍住不讓眼眶發熱。

“你說的沒錯，真的是這樣，”煙草香再度抬頭仰望天空說道：能夠聽到小姑娘方才的這一番話，也是很寶貴的經驗。當然釣到超過五公尺的大魚也是……人生真的不能隨便放棄。不能輕言放棄啊。”

淡淡煙草香用力點著頭，然后站起身來。“花了你們那么多時間。我深信只要有像你們這樣的人在前面作戰，不久我們就能回到那個世界了……雖然我什么忙都沒辦法幫上，但至少可以給你們鼓勵。請你們加油。”

淡淡煙草香握住他們的手不停地上下搖著。

“我們還會回來。那時候還要請你再陪我呢。”

陳輝伸出右手食指做出拉竿的動作，煙草香看了之后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用力點了點頭。

他們交換了堅定的握手之后，陳輝組起了一支隊伍，把壞壞拉了進來，隨后打開背包，使用“特級陰陽八卦令”，一道奇光閃過，離開像海市蜃樓般搖晃的城門漁村空間，和壞壞互望了一下之后，兩人同時開口說道：

“傳送——軒轅墳三層！”

在他們眼前擴散開來的藍色光芒，將不斷揮著手的淡淡煙草香逐漸掩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