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唯一一盞亮著的小蠟燭發出細微光芒，隱約照著熟睡的壞壞。陳輝用手指輕輕地從她背上劃過，光是從指尖上傳來的這種溫暖且無比光滑的觸感，就足夠讓人陶醉不已了。

她微微睜開眼睛往上看著他，眨了兩、三次眼睛之后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不會……我剛剛作了個怪夢。是關于原來那個世界……”壞壞保持著笑容，“我在夢里面想到，如果進入這個叫做問道的游戲世界和遇見阿輝都是一場夢該怎么辦，然后我就感到很害怕。幸好……不是作夢。”

“你還真是奇怪。難道不想回去嗎？”

“當然想啊。雖然想回去，但也不想失去在這里生活的記憶。雖然……拖得有點久才了解到……但這段日子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現在更是這么認為。”

壞壞忽然變得一臉認真，握住陳輝放在她肩膀上的右手，緊緊地抱在自己身前。

“真的很抱歉，阿輝。原本……原本應該是我自己得做個了斷才對……”

陳輝輕輕吸了口氣，馬上又深深呼出來。“不，狂野男孩的目標是我，把他逼到這種地步的人也是我。那是屬于我的戰斗。”他凝視著壞壞眼睛，慢慢點了點頭。

淡藍色眼睛里泛著些許淚光，壞壞靜靜地將嘴唇印在陳輝那被她緊握著的手。“我也會……跟你一起背負這件事。你身上的重擔，我會跟你一起承擔。我答應你。接下來的日子里我一定會在你身邊…”

這正是——

陳輝從過去到現在，一直都沒能說出口的話。但是這個瞬間，他的嘴唇發抖，可以聽見從自己喉嚨——或者可以說從自己靈魂里流露出這樣的聲音。

“我也是……”非常細微的聲音，悄悄回蕩在空氣中。“我也會在你身邊。”

這么一句簡單的話，陳輝卻說得如此小聲，如此靠不住。他自己也不由得苦笑了起來，回握壞壞的手說道：“壞壞……你真的很堅強，也很厲害，比我要強太多了…”

壞壞聽完之后，眨了幾下眼睛，然后便微笑了起來。

“沒這回事。我在真實世界里和你總掛在嘴邊的“自閉”差不多一樣，習慣躲在人家背后。突然來到這里也不是我自己決定的。”她像是想起什么般呵呵笑著。

“本來是弟弟用電腦在玩的，但他忽然要下樓接快遞，因為我看也看會了這游戲一點，所以就在戰斗開始那會就讓我替他掛自動看著一下而已。他當時看起來真的很不情愿，結果就這么被我獨占了幾個月，我想他一定很生氣吧。”

雖然心里想著，這么一說，變成替死鬼的壞壞還比較倒霉，但陳輝還是點了點頭說：

“…那得快點回去跟他道歉才行。”

“嗯，得更努力一點才行…”壞壞嘴里雖然這么說，但低下頭的模樣卻顯得相當不安，接著整個身體往陳輝這邊靠了過來說道：

“那個……阿輝。雖然跟剛剛說的話有些矛盾，但我想先離開前線一陣子好嗎…”

“？怎么了？”

“總覺得有點害怕……現在我們兩個人應該是在一起了，我好害怕如果立刻就上戰場，會發生什么不幸的事情…畢竟我們這樣的情況和浪漫大帝或是你師傅那樣的正常玩家不同，死亡和重生機制完全是個未知數…每次都有點不詳的感覺。不過…我可能真是有點累了吧。”

靜靜地順了一下壞壞的頭發后，陳輝竟然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地乖乖點了點頭。

“說的也是，我也累了…”

就算各項數值發生了很大變化，一眨眼陳輝已經27級，道行也有將近50年。但連日的戰斗的確讓他囤積了不少無形疲勞。

而像今天這種十分緊急的狀況就更不用說了。其實無論是再強韌的弓，若每天不斷緊繃著，總有一天會折斷。即使是真正隔著屏幕操控角色，所以的確需要適當休息才行。

陳輝感到一直催促自己不斷戰斗的那種，近乎危機感的提升沖動正在離他遠去，目前他只想加深與這名少女之間的羈絆。

他把雙臂繞過壞壞身體，邊把頭埋在她那如絲絹般的頭發里邊說道：“我前兩天查看地圖注意到，五龍山山腳的東南區域里，在那瀕臨東海與充滿森林地方……有個小村莊，那邊是個沒有怪物會出現的好地點。現在剛好有幾棟圓木房屋在出售。我們兩個人搬到那邊去吧……然后…”

“然后……？”

陳輝努力鼓動自己僵硬的舌頭，把接下來的話說完。

“我…我們結婚吧。”

陳輝想他大概一輩子都忘不了這時壞壞臉上所露出的最美麗的笑容。也許是太過緊張，他又有些語無倫次的自說自話道，“可以叫上浪漫大帝或師父參加婚禮，或者你愿意的話，還可以叫上幫派——”

“好……”

壞壞中斷了他的話。靜靜點了一下頭。

陳輝怔怔的看著她。也許是看錯了，在壞壞臉頰上，好像滑落了一顆豆大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