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

吳予安緩緩睜開眼睛，周圍一片紫色如天邊的裙擺。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長時間，昏迷前發生的事情一點一點涌入腦海。

自己被紫光融化，侵蝕，隨后就來到這兒。

他站來起來，紫氣托起他，周圍一片混沌。遠處的天空之中，隱隱有什么符號在流動。

“有人嗎？老李？老花？”吳予安高聲喊道，無人應答。

他低頭看著漆黑的深淵，緩緩向前踏一步，那一步之后，就可能墜下無底的深淵，身體有些顫抖，他不太敢。

但那溫柔的紫氣仿佛知曉他的意思，又一次托住他的腳。問題是，就算吳予安能隨便行走，他看著遠處的紫光，要走到什么時候是個頭？

但不這么做，他還能做什么呢？他只得一步一步，向著遠處走去。

仿佛是無窮無盡，永遠看不到頭的行為。

也不知走了多久，吳予安的雙腿已經麻木，僅僅憑著那點毅力去堅持著走下去。遠處的天幕越來越近，女神的裙擺悠然搖晃。這一次吳予安看清楚了上面的符號，那些古老的文字鐫刻在上面，一層又一層，密密麻麻，緩緩流淌著。

繼續向前走著，紫氣卻開始劇烈顫動起來，整個天際都搖曳著，那樣子看起來，隨時都會支離破碎。

吳予安默默注視著這一切，心無雜念，隨后慢慢閉上眼睛。

他的腦海中投影出一幅畫面，無數的0和1交叉流轉，數據流不停地傳輸著，就像電影黑客帝國標志的綠色數字流一樣，布滿了他的腦海。

數字由少積多，歲月流淌幾許。

一串串數據輸入進來，慢慢轉變成畫面，就像我的世界中的沙盒一般，地球慢慢形成，星系慢慢構建……

時光流轉，歲月變遷，整個宇宙的雛形形成了，但地球并不是遠古時期的地球，而是現代的地球。隨后很突兀的，一棟棟建筑憑空而立，人群出現，熙熙攘攘，做著各自的事情。

萬丈高樓平地起，隨后速度也驟然慢了下來。

就這樣，時間變成了正常速度，但下面出現一個長條子，吳予安拖動長條，像看視頻看著這一切，大約跳了幾十年，拖到最后面，心中一驚，不就是現在地球上發生的一切嗎？

吳予安甚至將視角移到神農架的位置，那里灰塵遮天蔽日，各方勢力各顯神通，將灰塵驅散。中間有一個巨大的坑，坑里有七棵樹，地上躺著兩個人。吳予安看見天山的人沖了上去，扶起李純元，突然呼吸到新鮮空氣的二人身體有些難受，但花拾朝馬上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這兒可不是他呆的地方。

而其他人看著那六棵有序的樹苗，和中間樹葉呈現紫色的樹，紛紛向李純元問話。

“你們干什么，沒看見我師叔不舒服嗎！”一個年輕人沖著那些不斷逼問李純元的人吼道。

天山的人圍成一圈，將李純元護在中間，其他門派的人才有些顧忌，退了幾步。

李純元睜開眼睛，驚訝地看著這周圍，環顧左右，沒有看見他想要看見的人。但看著這六棵樹苗，他皺起眉頭。

能力樹變成了現實？

聞所未聞。

以前能力樹都是為了方便描述能力所虛構出來的，在靈魂空間中看見吳予安的能力樹，他已經默認這種樹的真實存在，但問題是，存在于靈魂就算了，來到現實算什么？之前吳予安還問，這六棵樹被砍了會怎么樣，現在這個問題就能得到解決。

突然之間，中間的紫色大樹開始生長，充裕的靈氣不停地向中間用來，巨大的靈力漩渦在神農架這片土地之上形成。

紫色慢慢褪去，樹干長出新的樹枝，再分岔，繼續分岔，一直循環下去，一顆碧綠的參天大樹屹立在山頭。

世界樹！

這個名字突兀地在吳予安腦海中響起。

所以這一切代表著什么？

他們的思維只是代碼，他們的身體都是數據，他們是虛構的，并非真實存在的。

所謂的能力系，只是游戲規則，能力者，只是玩家，其他人都是NPC？

一場注定會銷號的游戲？

而西方神話中的世界樹在東方出現，也代表著，代碼出現錯誤，程序發生混亂。

陰陽顛倒，東西翻轉。

連山之上，被突破了，曾經那條過線即死的規則沒了，過了那條線，這個世界已有規則體系下，限制不住那個人的能力了，也意味著，天機被泄露了。

天機不可泄露，這句話已然泄漏了天機。

吳予安頹然地坐了下來，望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解。

所以，活著是為了什么？

他只是游戲程序中的一行代碼，這一生都被他人所決定，那么自己的努力，自己的付出，那些意義是什么？

吳予安頹然地坐了下來，有些不理解。

是啊，人的這一生，必然會走向死亡，既然我們都看見了終點，那路徑又有什么意義？最后都會塵歸塵土歸土。

他兩只手努力揉著疼痛的腦袋，思考著其他人生活的意義。

從小長大，努力學習，考上好的大學，找一份好工作，用頭發換取金錢，還未必能夠在一二線城市買得起房，買不起房，娶不了媳婦，生娃也沒錢養活。嘔心瀝血拼了老命多賺一些錢，終于娶妻生子，又將這樣的生活延續給了下一代。

吳予安抬起頭，看著那黑洞洞的天空，大聲吼道：“所以，這一切是為了什么？”

為什么，這個世界如此殘酷，硬生生讓本無意義的東西被賦予意義！

為什么，會有思想這種東西，甚至讓思想本身去思考思想它是什么！

為什么，自己的命運不由己，辛苦操勞最后卻發現自己就是個笑話！

太多太多的為什么，自己只是一個由程序創造出來的東西，一切都會按照程序走下去，那么自己的努力什么的，意義在哪？

古箏琴聲響起，吳予安最開始還以為是幻覺，但發現不對，轉過身，文道大師盤膝而坐，懸于空中，淡然撫琴。

一根手指輕輕挑段一根弦，緊繃的琴弦立刻彈起，成了廢弦。

“命若琴弦！”

每一個字都仿佛古老的佛號打在吳予安的心中，史鐵生的故事在他的腦海中回響。

命，就是一根拉緊的琴弦。

終點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走過的路，彈斷的琴弦。

“但是，但是這么做的意義呢！我們都只是程序，是別人游戲之中的玩物！”吳予安不甘地怒吼道。

“當施主這么想的時候，施主已經不再是游戲中的人了，而是這個游戲的異化產物。”文道淡淡地說道，“老衲帶施主來這里，也是知道這個世界程序中，最大的漏洞就在神農架。晉升天機之后，老衲看見程序員已經失去了對這個世界的掌控。”

“但這只是個游戲，我們都是虛無的。”吳予安喃喃道，頹然地坐在地上。

“我思故我在。”文道大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什么狗屁我思故我在，我怎么知道這句話是不是程序設計放到人的腦海中的一句話？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程序編碼出來的殺毒軟件，來清理我這種異類？”吳予安雙目圓睜，十五歲的他世界觀破碎一地，有些無法理解文道的話。

文道輕輕搖搖頭，微微一笑：“施主說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得到貧僧的認可？還是說，施主有勇氣自殺？”

吳予安愕然。

他的目的是什么，抬起頭，有些迷茫。

活著是為了什么？

剛剛那般憤青的話，說出來的目的是什么，為了發泄，還是正如那老和尚所言，僅僅是想要得到他人的認可？

大概都有吧。

至于自殺？

他低下頭，看著下面無盡的深淵，身體都有些顫抖。

生命的本能告訴他，要活下去，不能自殺。

是啊，他是個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的懦夫。

懦夫啊！

“當時，老衲步入天機，自以為入圣境，周圍一切都被看破，力量，靈魂，生命，這些規則老衲徹底明白他們是如何運轉。

力量是增加數據強度，靈魂是盜竊對方數據，而生命……

每個人的生命力數據是固定的，每一次受傷愈合，都是在透支未來的生命力。

這也是古往今來生命系能力者沒有幾個長壽的原因，可笑不？可笑，生命系是對自己生命摧殘最嚴重的。

當時老衲知曉這些的時候，老衲甚至透過了數據，看見了背后的故事。

這款游戲正在內測，還沒能上市，公司便倒閉了，留下了我們。

但是數據還在，我們的思維還在！

數據計算結果很快，即使廢棄，也足夠我們這個程序運行數百年。

施主覺得我們是程序所創造，但有沒有想過，程序就是規則，即使是程序員他們所在的世界，也是由規則構成。

都是規則而已，說不定他們也是程序，誰知道呢？”

誰知道呢？

是啊，

誰知道呢？

既然自己沒有勇氣自殺，只能堅強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