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法師，您一夜沒睡么？”

感覺到林不易起身，錢氏兄弟也跟著醒了過來。

林不易點了點頭，也沒說夜里的遭遇，輕聲道：“昨夜你二人感覺到有何異常么？”

兄弟二人齊齊搖頭，錢小乙道：“念了法師教我的靜心咒之后，睡得頗香，發生什么了么？”

林不易也不想嚇他們，開口道：“沒有，只是在夜深人靜時，忽然想到，這些村民可能是噩夢纏身而死。”

“噩夢？”

二人頓時一驚：“妖邪竟能在夢中殺人？這……這該如何防備！”

“只是貧僧的猜測而已，也許減少睡眠，能起些作用。”

林不易出言，也是為了提醒這兄弟二人多加防備，既然女鬼出現在‘夢境空間’中，那么少睡覺，至少也能減少遭遇她們的幾率。

“法師，索性一夜無事，咱們就現在進城吧。”錢小甲出言提議。

“好。”

“那……我去找村民們借幾身衣服，在城里查探時也方便些。”

“不必，咱們就這么出發。”

“啊？這是為何？先前鄖國公派來的人，可能就是因為目標太明顯……”

“沒事，你先進城，盡量想辦法找到洪州刺史，然后直接和他說，鄖國公上賓、金山寺圣僧前來降魔，讓他出門迎接。”

林不易在到達洪州之前，便已經想好了這些。

與其偷偷摸摸在洪州查探，倒不如直接亮明身份。

一來有白翎、法剛潛伏在暗中幫忙，也不用自己隱藏身份，反而可能需要在明面上提供些幫助。

二來也是想直接出面試試這冒名頂替的洪州刺史，看看它究竟是什么來路。

再加上先前在夢境中，兩名女鬼所說的‘圣主’，更加勾起了林不易的好奇，或許只有和假刺史見了面，才能從中看出一二。

至于說暴露身份，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現如今洪州地界滿是刺史的眼線，自己的行蹤，很可能已經落在了他的眼中。

“小乙施主，兩個時辰后貧僧和你兄長去往城門前，到時候你來出門迎接，若是沒能叫來刺史，其他人也可，總之便是要將咱們進城的消息放出去。”

“是！”

“路上多加小心，見到刺史之后就照貧僧所說，之后便盡量別再開口。”

……

兩個時辰后。

錢小甲牽著馬跟在林不易身后，滿臉驚愕。

看了看城門前站著的洪州刺史，又看了看林不易，錢小甲終于沒忍住，疑惑道：“玄奘法師……您和這位刺史……”

林不易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看著面前不遠處，和他長相如出一轍的‘陳光蕊’，走上前淡然道：“勞駕陳大人前來迎接，善哉，善哉。”

‘陳光蕊’也是滿臉疑惑，卻仍舊保持著涵養：“圣僧遠道而來，晚生有失遠迎，罪過，罪過。”

趁此期間，林不易將面前的‘陳光蕊’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見他看上去大約四十多歲，頭頂挽著發髻，眉目間掛著淺淺的笑意，身上的淡藍色長衫隨風而動，手持折扇狀若書生，渾然不似想象中那般陰郁詭譎。

林不易頓時有些疑惑，雖說他也不愿以貌取人，但是眼前這家伙，看起來實在不像是他人假冒，更別說什么妖魔鬼怪了。

要不是之前他見過陳光蕊的魂魄，又知道《西游記》中的劇情，恐怕當即就把眼前的刺史認作好人了。

“晚生心頭有一困惑，可否請圣僧解答？”陳光蕊抬起頭，看著眼前比他年輕了許多的‘圣僧’，突然開口問道。

“陳大人盡管說，貧僧知無不言。”

“你我二人的相貌……”陳光蕊指了指自己，出言道。

林不易早有準備，笑了笑道：“眾生相，皆為無相，今日貧僧和陳大人相貌相似，明日也許又化作張大人、王大人，或者是當今天子。”

陳光蕊變色不變，倒是他身后的護衛猛地一驚，這和尚怎么說話如此大膽？

可是眾人又見林不易周身佛光籠罩，言語間梵音肆起，于是乎，也都不敢出言不遜。

林不易又搖了搖頭，輕笑道：“肉身皮囊罷了。”

“圣僧所言有理，是晚生太過執著了。”陳光蕊抱了抱拳，接著側身，將林不易讓進城，又道：

“晚生已命下人，為圣僧安排好了住處，咱們這就去罷。”

“多謝陳大人，不過貧僧一介閑散，不敢勞煩大人費心。”

“不妨事。”

“貧僧散漫慣了，不愿受這些拘束，隨便找個地方落腳就好。”

一聽這話，旁邊的親衛紛紛皺眉，覺得林不易有些不識好歹，倒是陳光蕊笑了兩聲，接著又開口道：“圣僧不拘一格，實在是境界高深。”

“阿彌陀佛，貧僧先走一步。”

林不易呼了聲佛號，牽著馬，朝著城內的小道拐了進去。

城門口，眾人凌亂在風中，看了看還沒反應過來的錢小乙——

明明是這和尚派人把陳大人叫來的，怎么他反倒是先走了？

逗我們呢？

錢氏兄弟二人也感覺有些尷尬，連忙朝陳光蕊作了個揖，朝著林不易遠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直到此時，陳光蕊的眼神中，方才閃過了一絲陰鷙。

……

南城，有間客棧。

林不易幾經周折，才打聽到了這家客棧的所在。

也不管陳光蕊怎么想，甚至都不在乎他是否會派人跟蹤，反正以后總要去找他麻煩的，無所謂得罪不得罪了。

安排錢氏兄弟前去拴馬，林不易走進了客棧。

來時路上，他又用了一張符紙，將周身異象隱藏了起來。這東西用來給自己撐撐場面雖然不錯，但是走進人群中時，又顯得有些招搖過市。

剛一進門，店小二立刻跑了過來，悄然打量了一番，見他穿著的僧衣頗為精致，隨即換上了笑臉道：

“這位法師，您是要打尖兒還是住店？”

林不易看了看客棧的陳設，見到入住的客人都會在堂前登記，于是問道：“敢問這位施主，有沒有一位名叫白翎的施主下榻貴寶地？”

“白翎？”

那店小二聽到這名字，瞳孔驟然一縮：“這位白翎先生，是不是身穿白衣，說話還有些嬌氣？”

林不易點點頭：“正是。”

“頭頂戴一支綠玉簪，腰間還墜著荷包？”

“是他。”

便在這時，卻見店小二臉色一變，猛地縱身向后跳去，邊跳邊道：“掌柜的，這和尚是昨天那惡賊的同伙，快下來抓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