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晁其人也不只有權錢交易的法子，對于那些不愿收受賄賂的官員，王晁便去尋來人家的軟肋，威逼利誘，許以美姬、財寶，恩威并施就不怕他們不從。

至于金陵刑部侍郎，下頭大大小小的官員幫著掩蓋王晁犯下的種種惡行，甭提上達天聽，連這個金陵城都被王家勢力滲透個遍，一個小小侍郎哪來的能力探清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王晁的癖好令人發指，不知禍害了多少人家的好兒女，性子烈的走投無路想著一了百了，王晁也有法子，時時刻刻盯著此人，折磨的人神志不清，最終的結果也只有順從。他看上的人只要是在這金陵城里頭，沒有一個能逃脫的。

這種事情做得熟練，王晁也歸納出一套法子。擄來的男女他倒不急著享用，畢竟府中幾十房姬妾個個都是如花似玉。

城郊有處宅子，常年有人把守著，里頭便是那些搶來擄來的男男女女。先將人關上十日，一群人被關在一間庫房，每日的飯菜倒是不差，不過分量太少不夠分，往往那些身子弱的一整天都吃不上什么東西。

而且這飯菜還是逐日減少的，不出幾日，總有些人撐不下去，愿意到王晁身邊服侍。

若還是不愿，那便一直關著，關到愿意為止，十日之后，飯菜也不再有人送來，活活餓死的也不是沒有。宅院附近住著的農戶，夜里也常聽到哭喊聲，可是聽到也沒甚用處，難道要同王晁對上？為著陌生人丟棄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沒人會做。

顧淮葉在碼頭瞧見的那位王意鍺正是王晁正妻之子，因著往日耳濡目染，王意鍺自然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绔，說是紈绔或許還輕了些，應當是純粹的地痞流氓，只不過生得人模狗樣。

王意鍺有這樣一個荒唐的爹，自然也不會好到哪兒去，他比較喜歡溫和的手段，可若是實在不聽話，也不介意用些非常的手段。

蛇鼠一窩，父子都是這般模樣。

“原來是王家老爺。”林問楓了然，這王家惡貫滿盈，甚至也牽涉進五石散一事中，謝筠原本就打算這幾日來金陵一趟，解決了王家。鐘離煜瞅著林問楓的背影，不清楚他這是何意。

“你也聽過王家的名頭罷。”胡二心里舒暢，這年輕人講話可比方才那少年順耳。

林問楓笑道：“自然是聽過的。”無惡不作，橫行霸道，怙惡不悛，說的可不就是王家。

“那公子是答應同我們走一趟，見見我家老爺？”

“還要勞煩您等上一等，他性子倔，容我勸上一勸。”

“自然是可以的，公子請自便。”胡二還是頭一次遇著這樣好說話的人，往常那些人哪個不是麻煩得很，一家子人哭哭啼啼，要么就是非逼他們動用武力。

林問楓拉著少年到一邊去，胡二也沒多加阻攔，在他看來林問楓是個識趣的，即便生出什么別的意圖，他們這幫人也不是吃素的。

“阿煜，你聽我說，咱們先跟他們走一趟。”林問楓耐心地等著少年回答。

“這不是羊入虎口么，為什么要這般畏畏縮縮的，況且我的身份雖然沒甚用處，好歹也能嚇唬一下這些地痞。”少年皺著眉頭，對林問楓的做法很不滿意，明明不必這般委曲求全，大不了同他們拼了去，反正王家再厲害也不能抗衡天家的威嚴，他就不信，區區一個王家還能怎樣。

林問楓湊到少年耳邊，溫熱的氣息打在耳廓上，“謝哥過兩日就到金陵，他也想來會會這王家。”

少年滿臉驚訝，竟是因為謝筠要來，不過他同王家又有什么關系，“去也可以，但若是這些人太過分，我可忍不下去！”

“放心吧，保證咱們毫發無傷。”林問楓安撫好少年，沖著不遠處的胡二高聲道：“我們這就可以出發的。”

胡二決定先將這兩位帶到城郊那邊去，方才來時也沒想到事情會這般順利。從林問楓二人一進金陵，就被王家人盯上，王晁便派胡二跟著二人。直到進來這處宅院，胡二還有些遲疑，這地界買處小院都要花上不少錢，若是踢到鐵板可就有不少麻煩。

本打算這兩人要是亮出什么尊貴身份，他們就暫且退走，沒想到這會才知道不過是兩個有些閑錢的軟骨頭，根本沒甚威脅，更別提與王家抗衡。

王晁那邊倒也不急著見著這兩位，畢竟韶泗公子最近都在，估摸著自家老爺也沒甚心情再見其他人。

“外頭備著馬車，兩位且隨我來。”胡二向外頭候著的人使了個眼色。

馬車四面裝裹著絲綢，車檐上掛了一圈流蘇，串著剔透的玉石，里頭燃著香薰，鋪著百花地毯。從這車的裝飾就能瞧出王家有多么財大氣粗，只是馬車便這般奢華，還不知家中是怎樣膏粱錦繡的光景。

街巷人聲鼎沸，瞧見這馬車過來，都匆匆讓開，這車可是王家的，若是不小心沖撞到里頭的人，尋常百姓是萬萬頂不住的。

胡二一行人面露煞氣，也是街上的熟面孔，為虎作倀，得罪了他可不就是得罪了王家么。離得近的忙往遠處躲，方才講話還價的也紛紛噤聲。

林問楓好奇地掀開車簾，外頭的目光有鄙夷，有同情，鄙夷的興許是將林問楓當作小倌兒，同情的自然是覺著好好的年輕人又被王晁給糟蹋了去。

少年一路上都沒作聲，林問楓放下布簾看向心事重重的少年，“阿煜是心情煩悶么，怎得也不說話？”

“你說，謝筠來的話，可以將王家這伙人繩之以法嗎？”少年一路看來也瞧出人們對于王家的畏懼，雖然王家沒人去擔任高些的官職，可在金陵，已經是相當于土皇帝的存在。看人們的反應，也能猜出金陵的大部分官員對于王家的事情完全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是在縱容王家這般。

即便有人想摸清王家的情況，恐怕也會遇到層層阻攔，必然不會順利。

金陵的情況很復雜，官商勾結，這潭水深得很。謝筠雖貴為王爺，勢力也在隱隱擴大，京都城沒人敢忽視燕王府的影響力，可在金陵城，謝筠能如在京都一般如魚得水么？

“謝哥遠比我們看到的要厲害，況且以他的身份，金陵也沒人敢隨意對待，至于王家，在謝哥眼中也不過是群烏合之眾，沒甚威脅的存在。”林問楓倒是不擔心這個，想當初謝筠出征涼國時，面對十倍之多的敵軍，也未曾畏懼過。那是真正的戰場，染血的廝殺，王家對上謝筠，無非就是伙頭軍對上身經百戰的將領，實力懸殊，不戰而勝。

“你倒是相信他，什么都不擔心。”少年撇撇嘴，雖說自己也清楚謝筠的能力，可眼見林問楓這般相信他，總教自己心里很不舒坦。

行了大約一個時辰，只能聽到車輪碾地的簌簌沙石聲和胡二等人細碎的說話聲。

“二哥，咱們怎地不直接送到府上去，我瞧著這兩人也用不著再另外管教，那個白衣服的性子溫順得不行，雖說那個小少年脾性有些傲氣，可是看著倒很聽白衣服的話。”胡二身側一人疑惑道。

“誰知道是不是面上裝出來的溫順，若是到時候惹著老爺，咱們可不一定能落得好下場，還是送過去管教管教，以防萬一。”

“哼，這些話你在我面前說說還好，若被那些有心人聽去，傳到老爺那兒，你這條小命還想不想要！”

“我這不也是在二哥面前說笑呢么，這都是咱兄弟間的渾話，當不得真。”

“我自然不會當真，你同我說說倒沒甚么，”胡二忽地頓了下，翻身下馬，“行了，快把他倆帶進去，咱們也能回去歇著，這邊有人守著，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兩位公子趕緊下來吧。”

林問楓靠在少年肩頭昏昏欲睡，聽著外邊兒有人說話，伸手揉著惺忪的睡眼，“咱們這是在哪兒？”

“應當是王家專門安置我們這些人的地方。”少年掀開車簾，扶著林問楓下了馬車，前頭便是城郊那處宅院，胡二正同院門守著的兩人交談。

“待會兒不必將他倆同那些人關在一塊兒，”胡二微微側過身往馬車那邊瞅了一眼，又道：“暫且看情況，若有什么不好的苗頭，瞧著他們不安分的話，還是一并管教管教，別到時候給老爺添麻煩就是！”

看守的兩人笑起來，“二哥盡管放心吧，不管是真聽話還是假聽話，最后送過去一定是教老爺滿意的。”

胡二滿意地點點頭，招手示意將林問楓，鐘離煜都帶進院里頭，免得夜長夢多，“這邊就交給你們了，下回來的時候給弟兄們都帶些好酒，不醉不歸！”

守衛咂摸下嘴，嘿嘿笑道：“上次二哥帶來的好酒還剩了許多呢，這回又得要您破費不少！”

“自家兄弟，花些銀錢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