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點(diǎn)兒,可別掛歪嘍!”
顧府小廝忙著將燈籠高掛起來,庭院修整一新,府里進(jìn)進(jìn)出出的盡是每家鋪?zhàn)觼硭湍昵安赊k的各樣吃食。
“姑娘,您穿這件肯定好看。”青黛舉著一件水紅色云緞錦衫在顧淮葉身上比劃,只覺得自家姑娘哪里都好。
“你看著準(zhǔn)備吧,不過是晚間隨意吃個飯,哪需要挑來挑去。”顧淮葉失笑,青黛這小丫頭這都已經(jīng)選了一個時辰,一會兒說這件顯得膚白,一會兒又說那件瞅著飄逸。
“姑娘可別說這種話,您是正兒八經(jīng)的顧府嫡女,自然要在意這些,教大家伙兒都瞧瞧什么是真正的千金。”青黛邊說邊為顧淮葉梳著頭發(fā),手頭的衣服也放在一邊,“您平日總自己隨意挽個發(fā)髻,也不讓奴婢動手,奴婢特意學(xué)的這些個手藝都無用武之地。”
聽著小丫頭長吁短嘆,顧淮葉一時沒忍住笑起來:“就你是個能說的,成天逗趣。”
“姑娘,奴婢這不是想讓您多樂樂么,姑娘開心了奴婢也高興!”
“你這小丫頭嘴還挺甜,今晚上可得教你多吃些,金葉子也得多給你幾枚。”顧淮葉點(diǎn)點(diǎn)青黛額頭,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給我打扮得漂亮些,否則可就什么都沒有。”
“放心吧,姑娘,保準(zhǔn)兒驚艷眾人。”青黛自信滿滿,惹得屋里其他人都憋不住笑。
院里嬤嬤喜氣洋洋地叩了下門:“姑娘,老爺那邊差人送福禮來啦!”
青黛笑嘻嘻地拉過蘭知:“蘭知你力氣大,咱倆去瞧瞧是什么好東西,給姑娘搬進(jìn)來。”
蘭知應(yīng)著,屋里一時有些安靜,只剩下顧淮葉和半夏。
半夏掏出一個小巧的檀木盒子,雕花是朵海棠,雅致得很。
“這是什么?”顧淮葉臉上還殘留著淡淡的笑意,乍一瞧見這盒子,就順手接了過來,半夏還未開口,顧淮葉又道:“不會是謝筠給我的罷。”不過想想也是,半夏是謝筠的人,謝筠要她把東西轉(zhuǎn)交給顧淮葉是自然而然的,只是不知道這東西是什么。
“前兩日主子來了信,要奴婢去燕王府取件東西,囑咐奴婢今兒個給您。”半夏也不知這木盒里裝的是什么,她也只是按照謝筠的吩咐行事。
嘎嗒一聲,木盒蓋子彈開,顧淮葉失笑:“這鎖子倒是精巧。”只見木盒正面中央有個小小的凸起,按下去盒子就能打開。
“姑娘從前見過這種機(jī)關(guān)么?”半夏有些驚訝,本以為像顧淮葉這樣的閨閣小姐,對于這些新奇的機(jī)關(guān)不甚熟悉,甚至從未見過,定然不知如何打開。
自己第一次見到這種鎖子甚至動了將盒子囫圇個打碎的想法,畢竟這種鎖子并不常見,沒想到顧淮葉只隨意一試便找對了方法,若從前見過的話,就能說得過去。
“只是在書上見過類似的圖樣,因覺著有趣,就多看了一眼。”顧淮葉邊解釋邊看向那木盒。
木盒打開后還有一個小隔層,隔層上放著張紙條,紙是上好的信紙,龍飛鳳舞地寫著一行字。
字如其人,這紙上的字亦如謝筠容貌一般張揚(yáng)。
“防身可以一用。”
掀開隔層,一支銀簪靜靜地躺在盒子里頭,樣式是最簡單的那種,也沒甚復(fù)雜的雕花,只在簪尾隨意刻了朵海棠花。
細(xì)細(xì)看來簪身上倒有些奇怪的紋路,顧淮葉沉吟片刻,輕輕摁下簪尾那朵海棠,咻地射出一支銀針,因著簪尖正對著屋里的青花瓷瓶,銀針也直直沖那瓷瓶而去,竟是穿過那瓷瓶,只聽見銀針掉落瓶底的清脆聲音。
顧淮葉心下一驚,她沒想到這銀針的殺傷力如此大,竟能將那瓷瓶穿透。
正想著,就看到青黛和蘭知有說有笑地走進(jìn)來,每人捧著一只小木匣。
青黛把木匣交給顧淮葉,“老爺那邊送來好些東西,吃食什么的就放在小廚房里頭,蘭知拿的那個匣子是老夫人一并送過來的,應(yīng)當(dāng)是些首飾之類,姑娘快瞧瞧罷!”
“咦,從前沒見過這支銀簪呢,是姑娘新買的么?”青黛走得近些才瞧見顧淮葉手里拿的簪子,“奴婢瞧著這海棠雕得真好,是哪家鋪?zhàn)拥膸煾担俊?
“昨日半夏出府在街邊小販那瞧見的,不知今日還在不在。”顧淮葉答得坦然,若不是半夏知曉是謝筠送來的,也定會被顧淮葉蒙混過去。
青黛正要開口,卻被突如其來的響聲嚇了一跳。
房間角落架子上的青花瓷瓶不知怎地掉落,成了一地碎片。
“這......”青黛神情有些呆滯,“這是怎么一回事,青天白日的......”
“或許是沒放穩(wěn)掉下來了罷。”顧淮葉安慰道,說著又走過去彎腰撿起瓷片,笑道:“云知你去尋個結(jié)實(shí)些的口袋,待會兒都裝好再丟。”
別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顧淮葉和半夏倒是清楚,這簪子也忒好使了些,想來日常防身也是綽綽有余。
青黛見狀連忙過去攔住顧淮葉:“姑娘您可要小心些,萬一傷著手可了不得,您這手可嬌貴著呢!”
“沒事的,快些收拾吧,碎碎平安嘛。”
半夏手快,比顧淮葉兩個人收拾的還要快些,從前跟著那些殺手訓(xùn)練的時候,要用兩根指頭夾住刀片練習(xí)準(zhǔn)頭,撿這些碎瓷片自然是易如反掌。不過她記得當(dāng)時有一對兄妹,很少和人交流,兩人性子如出一轍的清冷,平日里每項(xiàng)練習(xí)都是最出彩的,既有天賦又舍得下功夫。
不多時,碎片就被收拾地一干二凈,半夏端來一壺花茶,滿口生香,嗅起來還有淡淡的茉莉花,桂子花味道。
顧淮葉將那只銀簪妥善收好,又小心打開另外兩只木匣,一只匣子里頭裝得是盡是些名貴的首飾,是顧徽準(zhǔn)備的,她與顧語柔應(yīng)當(dāng)是同樣的。
至于老夫人送來的那只匣子,都是些適合她的,中間有對白玉鐲,透著瑩瑩的光感,好看得緊。
門前的燈籠紅紅火火,顧府三房的人也都聚齊用年飯,廳里圍著一大桌子人,老夫人坐在中間,特意把顧淮葉叫過去安排在她旁邊。
呂懷薇母女瞧著極其不快,她顧淮葉憑什么后來居上,三番五次地?cái)嚲郑霰M風(fēng)頭。
顧徽喝了些酒,面色微微泛紅,“淮兒如今長大了,懂事了,我很欣慰。”
“爹爹,以前是淮兒不懂事,教爹爹擔(dān)心得緊。”顧淮葉笑盈盈地看著顧徽。
顧徽不知怎的覺著有些鼻酸,淮兒與雪楓到底是有相像之處,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他猛地灌了一口酒,辛辣。
這一杯,祭她,自己的發(fā)妻。
“可不是嘛,淮兒如今可是真真正正有嫡女的樣子,”王氏沖老夫人笑道,“日后淮兒出息了,咱們顧府可都要仰仗淮兒哩!”
老夫人今日心情也不錯,“淮兒往后可要教祖母享享清福咯!”
“祖母便放心吧,您這般疼愛淮兒,日后但凡有淮兒一口吃的,也定要雙手奉上,全都給了祖母。”顧淮葉眨眨眼,端得是俏皮可愛。
“盡說些渾話,照你這說的,咱們顧家日后還能吃不上飯,你這小祖宗皮得很。”說著佯裝要打身旁討喜的少女。
顧淮葉笑著躲開,不住求饒:“祖母,淮兒可錯啦,祖母可要下手輕些。”
因著氣氛融融,顧淮葉也飲了幾杯果子釀,甜甜的,喝過卻高估了自個酒量,這酒雖叫果子釀,后勁倒大得很。
守完夜,青黛幾人便被顧淮葉遣散回去歇著,明日一早還要起來準(zhǔn)備別個。
顧淮葉拉開窗,搬了個板凳過來,托著下巴看窗外的月亮,嘴里還念念有詞,竟是在數(shù)天上的星星,頭一個就將那皎潔的月牙兒算進(jìn)去。
瑩瑩月光下,少女臉龐顯得分外可愛。
謝筠過來時,看到的就是臉頰紅撲撲的少女趴在窗檻上,傻乎乎地指著月亮說:“這顆星星可真大呀,沒見過沒見過!”
“咦,”少女瞧見謝筠,猛地站起身來,伸手想去摸謝筠發(fā)帶上那顆珠子,踮了一下腳沒夠著,撒氣似的捏了一把謝筠的臉蛋,哼道:“教你長那么高!”
完事拍拍手,接著坐下數(shù)星星。
謝筠心里無奈,小姑娘這是喝醉了不成?自己就不該今天過來,偏偏遇著個酒鬼,自己拿給顧淮葉的銀簪也沒告訴她如何使用,若是當(dāng)成普通的簪子不就成了笑話。
“你瞧瞧你可認(rèn)得我?”謝筠唇角上揚(yáng)。
“我識得你,你欺負(fù)我!”少女委屈巴巴地控訴,眼睛里氤氳著霧蒙蒙的水汽。
“我何時欺負(fù)你了。”
“我脖子可痛可痛,都怪你!”少女說著還捂住脖頸,偏過頭去作勢不理會謝筠。
“我給你道歉,今后不會欺負(fù)你的。”謝筠倒是有耐心,順著顧淮葉的心意走,不管說什么都應(yīng)著她。
少女也沒料到眼前這人如此好說話,訥訥道:“其實(shí)你也并非很差勁,你看你生得漂亮,還,還送我東西。”
“喜歡嗎?”也不知說的是東西還是人。
“自然喜歡的,那么貴重,”少女放低聲音,獻(xiàn)寶似的掏出謝筠的那只銀簪:“只給你瞧,可別教謝筠知道,他脾氣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