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澤剛要發(fā)作，月寒笙卻搶在他前面開了口。

“我又不在宮里長住，想要我命的人也都在江湖之中，他們一刀捅過來，你這金牌還不如鐵打的盾牌好使，你就不怕……我手頭緊的時候拿去當了么？”

“你敢！”

公孫澤發(fā)現(xiàn)這小丫頭片子很會氣人，為了計劃的順利實施，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黑著臉坐到她對面，也倒了一杯酒。

可惜他沒有夜光杯，在月寒笙面前竟成了鄉(xiāng)巴佬，氣勢也莫名地矮了一截。

“光明正大出入皇宮可比偷偷摸摸的強多了，”他頓了頓，深深看了一眼月寒笙，“免死金牌總有你用到的時候。”

月寒笙感覺前半句聽起來有點道理，遂將臉上漫不經(jīng)心的表情收了起來：“你先說要做什么？”

只要不違反天道人倫，只要不觸及她的底線，能賺錢的買賣她一般不會拒絕。

“將計就計，”公孫澤見她已經(jīng)動搖，輕輕放下酒杯，濃眉一挑，“你附耳過來。”

月寒笙一手背在身后，將信將疑地挪動步子靠近他。

公孫澤也沒真的在她耳邊講，兩人隔了近兩尺的距離。

聽完這一計劃，月寒笙心里微驚，默默往后退了半步，一臉狐疑地看著眼前人：“你早就知道我的雇主是呂豆。”

公孫澤眸光閃了閃，面不改色道：“小篆國自有朕的眼線，況且不是每個想殺朕的人都想要傳國玉璽。”

月寒笙沒去深究，想了想便答應了。

這計劃雖然有些麻煩，架不住報酬豐厚，等她拿到錢了就帶蘇蘇離開，一起浪跡天涯——反正她那便宜哥哥從小到大也沒怎么關心過她，什么時候浪夠了再回去吧。

就這樣，月寒笙這個窮酸殺手一步登天成了圣上跟前的大紅人、身份金貴的三姑娘。

此時，一老一小誰也不說話。

公孫澤不動聲色地四處打量，時不時裝模作樣走幾步，像是要從這間極盡奢華的牢房里找出一朵什么花來。

月寒笙等半天也沒等到他發(fā)問，索性抱著《萬毒通鑒》專心研讀。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公孫澤才坐在茶案前開口道：“我聽說九十九號同你一起進來的。”

月寒笙不免意外，臭老頭憋了這么久居然沒問她計劃的進展，反而關心起一個不相干的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沒錯，中途逃出去了，”月寒笙放下書，隨即想到什么，又補充了一句，“我是幫兇。”

公孫澤眸中的失落一閃而過，他挑眉看著月寒笙，面色如常：“看不出來你還有如此熱心腸的一面。”

月寒笙翻了個白眼，懶得跟他計較，拿起書，邊看邊有意無意地說道：“一來就問他，急著滅口？”

公孫澤摩挲著茶杯的手一頓，臉上笑容恰到好處地鋪陳開：“倒也不必趕盡殺絕，隨口一問罷了。”

月寒笙差點信了他的邪。

單從這半個月的接觸來看，公孫澤此人就是個妥妥的笑面虎，表面上慈眉善目和藹可親，其實暗地里打著自己的小算盤，一肚子壞水。

他說“倒也不必趕盡殺絕”，很有可能就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當皇帝這么多年，“隨口一問”可不像他的作風。

月寒笙一臉認真地說道：“你放心，九十九號不會泄露你的計劃。”

公孫澤突然很好奇她為何會如此袒護一個陌生人，不禁問道：“何以見得？”

月寒笙：“我給他喂了藥。”

“什么？！”公孫澤手上的茶杯不自覺地滑落，整個茶案一片狼藉，他捂著胸口咳嗽兩聲，極力掩飾自己的不淡定，“你——咳咳！你喂的什么藥？”

這么緊張，有貓膩！

月寒笙眼皮都沒抬，緩緩吐出三個字：“失憶散。”

公孫澤：“……”

是了，臭丫頭既然要放過九十九號，自然不會下毒害他，是他反應過度了，一不留神被這丫頭擺了一道。

“說吧，臭老頭，你到底有何居心？”月寒笙揶揄道。

“我說他是我兒子，你信不信？”公孫澤頭一次沒有以“朕”自稱，語氣平淡得像尋常人家釀制的濁酒，其中又摻雜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緒。

這杯濁酒成功澆滅了月寒笙的八卦之火：“騙鬼呢，不想說就算了。”

她覺得這事荒唐得沒邊，指不定是臭老頭又在暗戳戳地布什么局。

公孫澤見她不信，果斷岔開話題：“這幾天誰來看過你了？”

月寒笙：“明知故問。”

“他們說的難免會有偏差。”

“好吧，”公孫澤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無奈，似乎不大信任天牢里那幫人，月寒笙便老實答道，“除了你，就一個鄭嫦，來送飯的。”

“嗯，她昨日失蹤了，”公孫澤把側(cè)躺在案上的茶杯立起來，擦也沒擦就提著茶壺往里倒，“她這一走，那個施清風可煩死朕了。”

月寒笙不止一次聽公孫澤提起這個人。

“丟了媳婦也來找皇帝？你什么時候管得這么寬了？”這人比她想象的還要奇葩。

“唉，早些年欠他一條命，不能不管。”公孫澤又回憶起從前那些事，心里一陣陣發(fā)酸。

“可是他們兩個人立場不同，遲早要分開的。”月寒笙以一個旁觀者的口吻說道。

“罷了，”公孫澤言歸正傳，“呂貴妃的死訊已經(jīng)傳開，過兩日鴻光帝應該會來一趟，你準備好。”

“終于要裝死了是嗎？”

月寒笙目光灼灼，這一天，她等了很久了。

公孫澤板著臉提醒道：“死歸死，該拿的東西別忘了。”

如今大昭國和小篆國坊間都有一個傳聞：鴻光帝呂豆為吞并大昭國不惜派人暗殺自己的胞妹，同時嫁禍給滄元帝公孫澤，借機挑起兩國戰(zhàn)爭，然，公孫澤雖痛失愛妃，卻不愿百姓因戰(zhàn)爭而流離失所，于是邀請鴻光帝前來大昭談判。

論版圖、論人口，大昭國都不及小篆國的四分之一，就連財力也是近幾年才趕上去的。

大昭唯一的優(yōu)勢在于武力。

公孫澤勤政愛民，勵精圖治，在坊間口碑極好，即便是那些想要謀權(quán)篡位的江湖勢力也挑不出他的毛病。

他們渴望坐上那把椅子，但也有一個雷打不動的原則：自己的國家他們自己可以禍害，可別國若是想要染指——雖遠必誅！

眼下千秋令被長訣拍走，遲遲沒有動靜，小篆國又咄咄逼人，他們已然沒了跟朝廷作對的心思，反而私下做好各種準備，只要戰(zhàn)鼓一擂，他們便能義無反顧地帶著自己的十八般兵器沖上戰(zh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