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景再一轉,眼前人山人海的迎客酒樓變成了另一條寬廣大街。
任遠憂看了看:“這街似乎比原來那條寬些,人看著也更富貴些。”
而這時,一輛平板牛車拉著幾個人在對面停下,一個孩子背著行李跳下來:“謝謝高叔,我會在這兒好好學的。”
車上的中年人拍了拍他,又囑咐了幾句:“富貴啊,學戲不容易,卻能混口飯吃,我看你們一群小伙伴里,每次出去玩你招呼的嗓門最大,肯定是學戲的好苗子,別怕吃苦,好好練啊……”而后把他交給門口一個人,便趕著牛車走了。
陳天瀟道:“你們看,魏長盛。”
尹生慕道:“看樣子,這里應該是省城,魏長盛進城來學川戲了。”
任遠憂道:“我們要不進去看看?”
陳天瀟點點頭:“這里看樣子是個戲班子,我們可以進去聽聽戲。”
才一進去,便看見大堂里擺著幾張桌椅,正中間便是方方正正的戲臺子,一人正在其上開嗓唱著,下面的聽眾吃茶嗑瓜子,好不逍遙。
為了不引他人注意,陳天瀟他們也尋了一張桌子坐下,而尹生慕則去跟魏富貴。
魏富貴隨戲班子的一人走到了后院,戲班老板正在教幾個學徒功夫,見狀也沒搭理,只是繼續調整他們的姿勢:“手太低了,肩膀放下,馬步蹲扎實……”
魏富貴見狀怯愣愣的,雙手交握,不敢出大氣。
約莫過了一柱香的時間,老板檢查了每個人的姿勢后說道:“好了,你們自己好好練著,不許偷懶。”然后才走過來問道:“你就是老高推薦的小孩,魏三?”
魏富貴點點頭。
“大名叫什么?”
“魏富貴。”
“多大了?”
“快十歲了。”
老板搖搖頭:“才十歲就父母雙亡,命硬啊。長的倒是不錯,就是瘦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唱戲的苗子。你剛才也看到了,學唱戲可不是一門簡單手藝,你要是怕吃苦就趁早說,還來得及回家去。”
魏富貴一臉認真,手抓在包袱帶上:“我不怕吃苦。”
老板笑了笑:“呵,剛來的人都這么說,罷了,你帶他去安頓,然后從基本功開始教,晚飯前,我要查。”
那引路人點頭:“是。”
待老板走后,那人道:“雖然眼下你還沒拜師,不過大家都叫我陸師兄,你也這樣叫吧,我先帶你去住處,然后便來院中學習。就先和林澗一樣,學馬步……”
尹生慕正看著兩人,突然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這位公子在做什么?”
尹生慕立馬反應說道:“噢,不知茅廁在哪里?”
那人打量了他一眼:“那邊。”
尹生慕趕緊離開:“噢,多謝。”
回到大堂的桌子坐下,陳天瀟問道:“怎么樣?”
尹生慕喝了口茶:“入學了。”
陶濤道:“看樣子,這就算步入正軌了。”
陳天瀟搖搖頭:“這都不好說,知道他在這里我們就先出去吧,茶水錢也不便宜呢。”
任遠憂笑道:“陳總還在意這小錢?”
“大錢小錢都是錢。”
五人才到門口,卻發現外面天黑黑的,竟下起了大雨。
任遠憂奇道:“怎么回事?剛才不還是大晴天嗎?”
韓星越跨出一步看了看門外,無意中卻發現了在另一邊房檐下墻角處的魏富貴。
“你們看,是不是魏長盛?”
任遠憂用手擋著額頭的雨看過去:“還真是,他不是剛開始學藝嗎?怎么跑外面哭來了?”
陶濤道:“會不會是想家了?”
尹生慕道:“不,應該是場景又變了。”
混著瓢潑大雨聲,魏富貴一身粗布衣衫縮在墻角處埋頭大哭,也不知是因為上心還是委屈,但感覺好像天塌下來一樣。
而這時,從東方的街口走過來一隊人,他們只是披著蓑衣,仿若不存在滂沱大雨一般,悠閑地走在路上,時不時還應和地唱幾句。
他們好像不是這世間的人一樣。
連魏富貴也被他們的聲音吸引,從臂彎里抬起頭來,隔著大雨看他們。
那隊人漸漸走近,有一人發現他,驚喜道:“哎你們看,這兒居然有個小可憐兒。”
其他人便漸漸圍過來:“小孩,雨這么大,你怎么自己在這里啊?”
“對啊,你怎么不回家啊?”
魏富貴愣愣地坐在原地:“我沒有家了。”
“噢,無家可歸了,可憐啊。”
又一人道:“那你哭什么啊?”
魏富貴擦了擦眼淚,可似乎是覺得委屈,眼淚又涌上來:“我來戲班子學唱戲,可是我唱的不好,不管我怎么拼命,就是唱不好,動作也做不來,天天被林師兄批評,還被其他師兄弟笑話,陸師兄也對我很失望。”
任遠憂聞言驚奇道:“怎么會?他將來不是一代大家嗎?怎么會唱不好?”
尹生慕道:“且看看吧。”
那隊穿著蓑衣的人七嘴八舌地安慰道:“沒事沒事,人各有志,何必非要在這兒學戲?”
“誰也不是天生就唱的好的呀。”
“那你是被趕出來了嗎?”
魏富貴道:“倒也不算,只是師兄們欺負我,林師兄罰我站,結果下雨了,我就到這兒來了。”
為首的那人問道:“小孩,你還想在這里待下去嗎?你要是待不下去了,可愿意和我們走嗎?”
魏富貴聞言有些動心,但畢竟是一群陌生人,他也不敢輕易答應。
那人又說:“也是了,你不認得我們,我們就算現在說給你聽,你也未必聽得明白,但我們可以保證我們不算窮兇極惡的壞人,你若和我們走,或許一路風餐露宿,但我們必定會護著你、照顧你。走不走,全看你。”
魏富貴看著這一群穿著蓑衣的中年人,點了點頭:“我和你們走,我就不是唱戲的料。”
那人笑了笑:“是不是這塊料,現在做判斷還太早。”而后便摘下自己的草帽戴到了魏富貴頭上。
魏富貴站起來,要與他們一起走。
“雖然這里讓你不快樂,但到底與你食宿、教你技藝,你要走,總要告訴老板一聲。”
魏富貴聞言又是怯怯:“可我不敢……”
為首那人擺擺手:“也不必當面,就在此處寫下來吧,你叫什么名字?”
“魏富貴。”
那人從懷中掏出一塊白石灰,從不被雨淋到的地方,寫道:“魏富貴已走,承蒙照顧,后會無期。”
而后,陳天瀟他們便看著這隊人帶著魏富貴在雨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