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飯桌上，顧家人都和和睦睦招待客人。趙綢鶯坐在顧岑的左邊，與洛竹正對著。剛才她確實(shí)被洛竹嚇到了，可是沒過多久知道洛竹不是傳聞那般是個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的男人后，她心里嬌慣的脾氣便不再怕。

趙綢鶯一邊要用兇惡如刀子般的眼神將洛竹盯住，一邊要在趙母面前維持小女兒的嬌態(tài)和時時觀察顧岑，這一系列下來，她倒是得心應(yīng)手。

不過她的惡意，洛竹概然不理。

但是讓洛竹心迷霧重重遺惑的是：顧穆反常的向她獻(xiàn)的殷勤。他頻頻往洛竹碗中夾菜，又恭恭敬敬的想問些無關(guān)瑣事。

飯后，洛竹在顧岑家院子里吹吹夜風(fēng)。黑暗中橘光微弱，月星隱匿。坐在院子的石桌上，周遭幽深寧靜，暗淡的月光照下一院的濃綠。洛竹專注地雕刻著東西。

“洛竹——”是顧穆在喊。剛才他一副反常的樣子在洛竹心中藏下怪異。他跑到洛竹面前站著。兩雙手無息地?cái)嚺ぃ樕系难劬ζ仓焐献鞒鲇杂种沟臉幼印?

從他今晚有些異常的往洛竹飯碗里添菜，顧洛竹便覺他有事。現(xiàn)在又做出這幅忸怩的形態(tài)來，洛竹將好奇心定了。她一邊雕刻手中的物件，一邊有些打趣地笑著。“怎么今天那么殷勤，可是做下什么壞事要我去解決？”

顧穆有時雖然有些孩子脾性，但是比起洛竹小時來遠(yuǎn)遠(yuǎn)不及的。從這幾月的相處來看，洛竹知道一旦他下定決心做某事就一定會咬牙做下去。他會沖動辦事，但是決定會在事情發(fā)展成不可收拾前另覓他法。所以，洛竹問他純粹是娛樂而已。

他支支吾吾，吞吞吐吐道：“我想，我想，向你學(xué)習(xí)經(jīng)商之道。”我將耳朵豎起，仔細(xì)看著他，他英氣翩翩的臉頰泛起一圈一圈紅暈，耳根邊也被漣漪勾起泛濫。

“原因呢？”洛竹問。

他忽然不好意思地轉(zhuǎn)過身體，背對著，將手放在前面，紅著臉停頓了半天道：“想變得優(yōu)秀，引人注目。想比你更強(qiáng)！”后面幾個字他是說得非常模糊。

洛竹一臉疑問靠近他，看來他是打算青出于藍(lán)了。這小子心胸不錯！

洛竹心中暗暗為他要超越自己的志氣飄起佩服，但是面上她故作一臉懵然問：“比我什么?”

“哎呀！你就別問了，我就是要學(xué)嘛！你一定要教我，畢竟你已經(jīng)是我?guī)煾噶恕！彼麑⑹炙さ絻蓚?cè)，急切且羞郝的樣子開始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他這般孩子氣讓洛竹慨然一笑。“我說過我不是你師父。”

講實(shí)話，平白無故收一個乖順的徒弟，也是一筆不錯的賬，不但有免費(fèi)不怨恨的勞工，還有一個“孝順”的人來端茶倒水地伺候，這是何等光明正大的恣意。但是考慮到趙姨這層關(guān)系，洛竹不得不做一個師父該做的，卻享受不了一個師父該有的權(quán)利。

“你答應(yīng)了？”他突然興奮地叫出尖聲，轉(zhuǎn)身以閃電般的速度抱住洛竹。一個沒留神，洛竹被他勒得喉嚨緊繃，氣息阻遏。深感熱乎的生命將在須臾結(jié)束。

洛竹被勒得瞪圓了眼睛，用力扣他的背，憋得臉紅吼，“你、你放開”可是聲音還是太小了。不過好在他聽清楚了，瞬間洛竹的喉嚨從壓迫中解脫出來了。“咳咳咳咳，你干什么？”洛竹撫摸嗓子責(zé)怪瞪著他道。

他面含羞澀，連連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就是太激動了。我沒想到你會答應(yīng)我，我還以為你會像他們一樣認(rèn)為我是胡鬧。”顧穆滿心曾將他想經(jīng)商的想法告訴同伴，可是他們都一個勁嘲笑他“不學(xué)無術(shù)”。這下洛竹很容易答應(yīng)了他，他有些不知所措。

氣息勻息順暢之后，洛竹拍拍他的肩膀。一副高深道：“年輕人要有追求，既然你已經(jīng)決定了，而且剛好還不妨礙我，答應(yīng)你又如何。不過說好了，以后你別借助這個來麻煩我其他的。如果你隨意打擾我，我馬上讓你滾回家。”

“放心，我一定不會隨意打擾你。那我明天就找你？”

洛竹搖搖頭，“不行，我有其他的事，不能時時教導(dǎo)你。你現(xiàn)在先在玉蘭哪里學(xué)。以后等我的事辦完后再說。”

“好，我先在其他地方學(xué)起。洛竹，你要等我，等我變強(qiáng)。”

他向發(fā)下誓言，眼冒波光般緊盯著洛竹看。他灼灼的眼神讓洛竹深感疑惑，他奇怪的說這些話更是洛竹有些摸不著頭腦。然而，他說完便轉(zhuǎn)身一路小跑離開。

洛竹呆愣地站在原地迷惑半天。

洛竹剛要坐下，又有黑影過來了。哎！顧家兩兄弟是約好了要打擾我嗎？洛竹這還未完成的東西，剛剛要上手，現(xiàn)在因?yàn)轭欋牡絹恚植坏貌煌Ｏ聛怼?

樹葉巍然顫動，一束暗然的月光從天上一瀉千里，穿過云層透過枝丫迷立，微微隱射他的文漫卷梳。讓他的儒雅氣息像甘醇久置的美酒一樣飄飄乎。顧岑緩慢走過來，輕輕地拿起洛竹放在石桌上的木雕。

木雕大致外貌已經(jīng)雕刻出來，只剩下一些小小的細(xì)節(jié)便可完成。

他拿在掌中，放在眼前仔細(xì)翻轉(zhuǎn)。看了一會兒之后，交給洛竹問：“平時看你挺容易激動，想不到盡然會雕刻這樣細(xì)致的小東西。雖然還沒有成型，不過從目前的樣式和痕跡來看，應(yīng)該會是一件精巧的物件。”

洛竹拿著東西心想：憑什么容易沖動的人就不會做這種細(xì)膩的活了。還有誰小時候不愛雕刻雕刻想要的玩具呢！洛竹訕訕笑道：“顧大人這話就有意思了。你眼睛見的都不一定為實(shí)。你這樣的看法就像“吳下阿蒙”一樣，憑什么不能相信他人有向上的面，就像認(rèn)為我不能有這樣的技藝。”

他聳聳肩坐下。“誠然，從你身上我看到了這樣的實(shí)情。”

見他承認(rèn)自己的言論，洛竹不再補(bǔ)充些什么。我便也坐下繼續(xù)把他雕刻好。

“天晚了，你雕它做什么的？”顧岑問。

洛竹抬頭看他道：“明天不是姨生辰嗎？我什么也沒有準(zhǔn)備，總不好空手吧！”

他看看洛竹手里的東西，又看看其他地方。他轉(zhuǎn)過頭來，洛竹忽然臉皮一熱。他笑著說：“這好像是我院子里的木頭吧？”

“嗯”洛竹點(diǎn)頭，假笑道：“沒辦法，我事先不知道明天是姨的生辰。我看你府上好木頭倒是很多，就地取材一下嘍。你只當(dāng)做個順?biāo)饲椋屛矣糜眠@個木頭。”

他無奈搖頭。“洛竹，你這個人情未免太簡單了。別人送禮都是金銀珠寶，瑪瑙玉石。你不但自己做，還是借別人家的材料完成的。這禮似乎有點(diǎn)……”

聞言，洛竹把假笑僵住：他這話就有點(diǎn)膈應(yīng)人了。極其貴重禮，但是太一般了，就突顯不了我洛竹心里那顆赤忱的心，熱乎的誠意。而且明日月兒肯定會備好大禮，所以我送的仍是普通的。須得我自己親手做的，方顯得我的不一般。

“俗人送俗禮，有心人送有心禮嗎？顧大人，不是有句話叫禮輕情意重。就憑我和你家的關(guān)系，做一件真誠的禮怎么了？”

顧岑笑意更濃。“和我們家什么關(guān)系？”

他這話問得很沒有味道！洛竹深深懷疑，他還在為她們第一次見面的事有些埋怨。洛竹以為他們兩家有上一輩的交集，他應(yīng)該不會記恨剛開始時的不愉快。

“親人關(guān)系啊！顧大人，時至今日您該不會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互看不順眼嗎？”洛竹臉靠近他，有些逼問道。他沉默不語。朦朧的月光灑在他清新俊逸的臉上，顧岑的臉龐好像在發(fā)光。

洛竹一陣愣神。

但是很快就恢復(fù)神態(tài)，趕緊縮回長長的脖子。

“哎呀！顧大人還真是記仇啊！”洛竹由心地感嘆。“哎，對了。顧大人今天你為什么一定要留我在你家？別用姨的生辰糊弄我。”洛竹機(jī)警地警告道。

他慢慢開口：“我怕世子不會那么輕易放過你。”

聽他所言。洛竹臉上掛滿自信道：“有什么好怕的，他派的人肯定打不過我。我只當(dāng)練練手。”

可是他卻表情嚴(yán)肅，眼神有力。“上次你不也一樣被抓了！”

洛竹摸著腦后，略微感到尷尬道：“嘿嘿嘿，那是個意外。那天我喝了酒，沒有防備他們會用迷暈嘛！今天我可是滴酒未沾，頭腦清醒得很。”

他抓住洛竹的肩膀，炯炯有神的雙眼盯著看，“洛竹，論本領(lǐng)是沒有幾人能將你如何！可是你這么使不得陰做不得假招的脾氣，做事一根筋似的性子，怎么比得上他人的八面玲瓏心與奸詐狡猾呢？”他意味深長的放開洛竹后，他繼續(xù)道：“洛竹，適時的圓潤也是一種生存手段。世上不是人人如你這樣無所畏懼，自然也沒有人像你一樣光明正大。”

月轉(zhuǎn)朱角，星光暗淡。院子里的月光所剩無幾，僅存的些許月光好像抑制黑暗怪物的封印。

他的話再一次深深觸動洛竹的內(nèi)心。幼時洛竹便隨父母浪跡天涯，見過的是江湖義氣和豪情萬丈。長大后，她幾乎是隨著自己的性子。家門破滅后，雖說有些成長，可是終究還算順暢。

“嗯——你說得對，以后我盡量留心身邊的事。”

陰嗤嗤的風(fēng)卷著濃夜的微涼而來，涼風(fēng)掛在裸露的臉上、手上。院子里寂寞無聲，幽深悄然清寒入骨。顧岑和她坐著，也不說話也不離開。

洛竹自顧自的繼續(xù)低頭雕刻。

完成后，洛竹將它放入袖口中。洛竹揉著手，從座位上站起來問顧岑：“我刻完了，要回去睡覺了。你呢？你還要在這里，還是回去了？”

他站起來道：“我送你回去。走吧！”

“顧大人，其實(shí)不必麻煩！我可以自己走的”然而他人已離開，還是回房洛竹的方向。看來他鐵了心要送，洛竹只能在后面默默跟著了。

穿過狹長幽深的走廊，他們相對無聲走著。

快到洛竹屋前時，好像有一坨被子蜷在屋子前。她和顧岑相視疑惑。走近一瞧，居然是安安和鈺兒熟睡的臉龐。兩個小家伙應(yīng)該是等洛竹等困了吧！

看他們紅撲撲的臉和氣息均勻的呼吸聲，洛竹頓時忍不住笑了。“好了，還好你來了，不然我要費(fèi)一番力氣了。”

顧岑一臉歉意道：“抱歉，我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磿谶@里？我這就帶他們走。”

洛竹趕緊阻止他接下來的動作。“顧大人，現(xiàn)在帶他們走，我怕明天他們醒來會失望的。不如讓他們留在這兒吧！”

他有些猶豫不決，洛竹接著說：“沒事，你看他們睡得這樣香，我可以照顧好的。”不等他拒絕，洛竹已經(jīng)抱起安安走了。

懷中，安安吮吸著手指說著夢話：“大姑，打，打妖怪。”她睡夢中揮著小手的樣子，逗得洛竹的心一陣陣觸動。

把兩個孩子放在床上后，顧岑便離開了。洛竹也熄燈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