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葉書店的一樓,一張書桌上。
坐在一張椅子上的趙逸眼神木納的看著擺在他面前一個骨灰盒,以及自己哥哥的黑白照片,精神恍惚起來。他仿佛看見了上個月自己哥哥一臉笑容的用手重重拍在自己肩膀上,然后對自己說的那句話:
“你要相信你哥,我一定會找到父母失蹤的真相!”
起初趙逸并不在意,因為這句話哥哥自從小時父母在一場大洪水中失蹤后,就常常會在他耳邊用堅定的語氣跟他說著這一句話。
剛開始趙逸眼中還是飽含期待的,因為在他心目中哥哥就是一個了不起大英雄!是他一輩子的目標!
但聽了幾年聽多了后,趙逸便不以為意了,只當這是讓哥哥堅持繼續(xù)奮斗下去的心理防線,那是自己還開完笑的跟哥哥說:
“行,去吧去吧,這話你都說多少年了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可轉眼,哥哥也離開他了……
“你哥他是個英雄!”
面前的軍官看著趙逸空洞,毫無生氣的那雙眼睛,深吸了口氣,隨后語氣堅硬的對著趙逸說道。
聽見了這句話,趙逸緩緩抬起頭,呆滯的目光看著面前的這名把哥哥骨灰送來的軍官,隨后便默不作聲。
面前的軍人臉上劃割著幾條屬于三十歲男人所擁有的皺紋,有著一雙如同老鷹一般的明銳眼神,隱約中讓人感受到這雙眼睛所擁有的恐怕力量!
“小逸,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因該給你更多的是安慰和關心,讓你能夠走出這親人離去的傷痛之中。
但你的身份特殊,我希望你可以加入我們,那里會是你的歸宿。等加入之后我會告訴你父母和你哥死去的原因。”
軍官用沉著的口語對著趙逸說著,看著面前用木納眼神看著自己的趙逸,他的內心也不禁為這名20歲的少年感到悲傷。
從小父母便失蹤了,靠著一個只比他大五歲的哥哥拉扯成人,可現在又面臨著自己哥哥的骨灰。這世上,他最后的一位親人也離他而去了。
兩人的目光一直對視著,一個目光麻木,內心之中充滿痛苦。一個目光尖銳,內心之中充滿同情。
過了好久,趙逸才開口說道:
“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吧。我父母死的那天,也有一個人來到了我們的書店,然后跟我哥談話到半夜。
當時我因為年紀小,在晚上時犯困,最終撐不住選擇了上樓睡覺,所以并沒有聽見我哥跟那個人談了什么,而那個人八成就是你吧。”
看著一言不發(fā),不置可否的軍官,擁有間諜記憶趙逸一眼便從軍官的臉上看出了默認。他接著說道:
“雖然當時不知道你跟我哥說了什么,但結合你之前說的話,讓我加入你們。估計你也是這樣跟我哥說的,讓我哥也加入你們。也因此……”
趙逸沒有繼續(xù)說下去,此刻他平靜的像是沒有泛起半點漣漪的海面。但軍官的眉宇卻不禁微皺了一下,他一下子便明白了趙逸沒有繼續(xù)說下去的話:
‘也因此,是你們害死了我哥哥!’
軍官的精神頓時緊繃,他并不是害怕趙逸會做出什么事,而是害怕面前的趙逸會因為父母,哥哥的死而毀掉他自己。
趙逸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手小心的端起骨灰盒,另一只手拿著哥哥的黑白照片,轉身朝著樓上緩緩走去。
最后他背著軍官三人,語氣依舊平淡的說著:
“今天因為暴雨,本店提前關門了,請顧客您及時離開!”
說完后,趙逸一步步的上了樓,現在的他很累,只想一個人靜靜的和自己哥哥待一會,哪怕是外面地震發(fā)生,海嘯淹沒而來,他也什么都不想再去理會了。
“你父母是我的恩人,我會盡量幫你的,希望你也能靠著自己走出陰影。”
當趙逸剛消失在一樓的樓梯拐角時,樓下那名軍官突然大喊出聲。
隨后趙逸聽見了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和書店大門被推開的聲音。
“逸哥……”
此時待在三樓,一身粉色睡衣的伊諾看見上樓的趙逸后,便立刻上前,想要說些安慰的話。但看著一言不發(fā),一直沉默的趙逸,她嗓子里原先準備說出的話頓時如鯁在喉,怎么吐也吐不出來。
剛才在樓下,當趙逸哥哥在大雨中跪下時,她便看見了兩名士兵抬著的是夜鳴哥哥包裹在防雨布里的遺照和骨灰。
之后在趙逸哥哥和軍官談話時,為了不涉足趙逸哥哥內心的悲痛,所以她默契的選擇了上樓。
趙逸低下頭,看著身前伊諾眼中的憂心忡忡,疲倦的說著:
“伊諾,我沒事。明天還要上班,你先去回去睡吧。”
說完后趙逸將自己臥室的門打開,隨后關上門,把哥哥的照片和骨灰盒都放在桌子上。
一個人坐在椅子上默默的看著照片里一臉嚴肅,眼神中滿含堅定的哥哥,神情恍惚。
上個月兩人還是面對面有說有笑,探討著書店的發(fā)展。而一個月過去了,兩兄弟再次見面,然而這次卻是隔著一張單薄的紙和一個黑漆漆的骨灰。
人們都說世事無常,最終面對不可改變的結果,最好的方法就是選擇接受,最后用記憶的土壤將這個真相慢慢填埋,只是偶爾一個人在夢中時,又一次被挖掘出來。
可又有誰真的希望無常的世事落在自己頭上呢?!
又有誰能夠坦然地去接受這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劇呢?!
至少此刻假裝沉默的趙逸做不到這一點。
門外伊諾駐足了一會,終于離開了,棉拖鞋的腳步聲越來越小,直到聽不見。
此刻趙逸的沉重偽裝終于被卸下。
內心之中的悲痛好似不可阻擋的火紅巖漿,帶著它那恐怖的高溫沖垮了趙逸內心之中一切的心理防線,最后淹沒了所有。
“哥,嗚嗚,哥!”
趙逸小聲的低喃著,奪眶的淚水劃過臉頰,最后聚集在下頜處,一滴滴的掉落在地,像是摔碎的玻璃,發(fā)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顫抖的手指輕輕撫在那張黑白色的照片上,小時候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你不是說過嗎,以后要看我結婚生子的嗎?怎么就這么走了?”
“我們兩個在書店生意最煎熬的日子里靠著啃饅頭都挺過來了,可為什么你就這么走了?”
“爸媽走了,你說了我們兩兄弟會變得很強,一切比肩作戰(zhàn),可你怎么就這么走了?”
“你向我保證過那么多的承諾,但怎么最后就用個骨灰來回答我啊?”
“嗚嗚~”
趙逸絕望的低聲哭泣著,他忽然感覺這個世界是如此的冷漠,自己的體內好似有一塊冰,凍的自己瑟瑟發(fā)抖,不禁身體卷縮在了椅子上。
最后趙逸好似呆傻了一般,吶吶的吐出了一句:
“你走了,那這個世界的我又該怎么辦?”
……
砰!
臥室的門被猛然推開,去而復返,一直在門外偷聽,害怕趙逸會做出什么傻事的伊諾沖進了房間里,此時的她清純精致的小臉上滿是淚水。
她猛的一把抱住卷縮在椅子上,因為打擊而行為有些呆傻的趙逸,嘴中嗚咽的說著:
“不,逸哥。這個世界你還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