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枝是什么想法方秋桃心里明鏡一樣。
她微微一笑,把手抽了回來,“你們訛我爸他們單位的錢我管不著,不過丑話說在前頭,要是影響我爸治療,可別怪我不客氣!”
張春枝一愣,方秋桃油鹽不進,讓她熱臉貼了冷屁股,立馬收起笑來打鼻孔里哼了一聲,“我也告訴你,你要敢壞我的事,也別怪我不客氣!”
第二天晚上該來的家屬幾乎全都到了,晚飯后張科長把家屬都招集到了招待所的大食堂里。
跟著張科長一塊來的有個五十多歲的一個老頭,姓鄧,是船務處的副處長,老頭個頭不算高,看上去倒很面善。
所有家屬一到齊,鄧處長就說話了,“船上出了這樣的事,讓大家伙千里迢迢趕過來,擔了不少驚嚇,這次事船務處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代表單位先給大家伙賠個不是!”
話說完鄧處長沖家屬們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鄧處長,咱們也別整這虛的了,我們這些家屬的要求都跟張科長提過了,咱們就直接點,說說補償的事吧!”孫愛芹嚷嚷到。
“是啊,病也得了,罪也受了,還是整點實際的吧!”
“是??!”
“是??!”
一群捧臭腳的紛紛幫起腔來。
鄧處長不急不惱沖鬧哄哄的家屬擺了擺手,“稍安勿躁!我既然來了,不就是跟大家伙商量這事來了嘛!有什么要求大家提出來,咱們一塊商量!”
“你就直說我們一家給補多少錢得了,合適我們就點頭,不合適,你再給加點!”孫愛芹說到。
“你是周洪的媳婦,孫愛芹對吧!”鄧處長笑瞇瞇地看了她一眼,“你們家就周洪一個人在外頭掙錢,上有老下有小的挺不容易的。在坐的各位大部分應該也是這種情況,我能理解大家伙的心情,一家的頂梁柱要是倒了,這個家的日子就過不下去了,無非就是想讓單位給大家伙個保障!”
鄧處長一番話說的合情合理很有水平,可對這些沒什么文化的鄉下老娘們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孫愛芹一擺手站起來,“你也別說這些我們聽不懂的話了,你就直接說,能給我們補多少錢!”
鄧處長眉頭微微一收,“這次出事的都是在單位干了十來年的老人,適當的補償也在情理之中?,F在單位給出的意見是給每個人長兩級工資,再一次性補三百塊錢營養費。這一次大家伙所有的費用,單位都負責實報實銷。”
方秋桃覺得這個處理辦法很合理,但是離這幫家屬的心理預期恐怕還差得遠。
果不然孫愛芹一聽就跳起來了,“三百塊?鄧處長你這也太沒誠意了,宋豐山一死,單位就給了趙素娥十萬,我們家里是沒死人也不能三百就打發了?那要以后有個后遺癥啥的,我們找誰去啊!”
“是??!三百也懟少了吧!“
“就是的,這也差的太多了!”
三百塊,在這個年代相當于一個工人一個半月的工資,在農村有的家庭小半年的花銷,這些人滿腦子都是趙素娥的十萬塊,根本聽不進去鄧科長說了些啥。
“你們說的情況我能理解,這個病要是治療及時除了腦性瘧疾是不會有后遺癥的,宋豐山是第一個感染發病的人,他死于黑尿熱,這次病例暫時還沒發現在腦瘧的,所以請大家放心,要是真有這種情況,單位也肯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復!”鄧處長萬分耐心地解釋。
“什么腦瘧不腦瘧的我們不懂,我們都是些沒文化的婦女,人現在都在病房里隔離著,我們連句話都說不上,是你們說的哪一種,我們也不知道!反正三百塊錢我們接受不了,誰能接受接受!”孫愛芹一屁股坐到板凳上抱起膀來一副死磕到底的模樣。
“我們也接受不了!”
“是啊,醫院那些單子我們又看不懂,誰知道是哪一種啊!”
沉默片刻鄧處長又開了口,“那大家伙也說說,你們想要單位怎么做?”
一問到關鍵地方,家屬們全安靜下來,在幾個家屬的捅咕下,孫愛芹一臉得意地站了起來,“我們也不像趙素娥那么黑,給我們一家補個五千就行?!?
一直坐在后頭的張科長一聽都氣笑了。
鄧處長面色依舊,“五千這可不是小數啊!但跟在坐的各位親人所受的痛苦來比根本算不上什么!不過補多少錢,也不是咱們上嘴唇碰下嘴唇就能定的,咱們船務處是國營單位,做任何事要按國家的規定,這個數額顯然不符合規定。”
“規定還不是你們領導說了算的,別拿什么規定,驢腚的哄我們,你就直接說,能不能給吧!”孫愛芹將了一軍。
“給不了!”鄧處長說到。
話一出口,家屬們算是炸了鍋了。
“姐妹們,聽到沒,人家給不了!”孫愛芹沖著家屬一揮手,“走吧,咱們上醫院吧,守著咱們爺們去!別再叫醫院和單位合伙給害嘍。”
當所有家屬鬧哄哄地全都聚集到了醫院,在病房外的走廊里盤腿坐了一地。
“要么賠我們錢,要么給我們轉院!”孫愛芹拿著蒲扇在腿上拍的啪啪響,“誰知道你們醫院是不是跟單位合起伙來騙我們家屬!”
“各位家屬同志們,你們這是干什么呀!”鄧處長急的滿腦門冒汗。
“干什么?你們不解決我們家屬的要求!我們為自己老爺們要點補償怎么了?有錯嗎?”孫愛芹蹭地站起來,“大家伙說是不是!”
“就是的,我們也跟自己男人說不上話,還不是你們說是啥病就是啥病,就欺負我們鄉下的沒文化!”
“就是,我們要求轉院!這都幾天人人都不見好,肯定是沒好好治!”
“對轉院!在這看不好,就換一家看,我男人打昨天到現在連眼皮都沒睜一下!”張春枝也跟著咋呼!
整個走廊就跟開了鍋一樣鬧的不可開交。
鄧處長叫這幫潑婦氣的臉色蒼白,他算是看明白了,這些人不在乎病怎么治,只在乎單位能給多少錢。
只要不給錢,她們就能想盡一切辦法鬧,直到鬧得單位松口為止。
方秋桃也看出來了,這些家屬且得鬧呢。她可不想湊這熱鬧,悄悄下樓找了個小賣鋪給程琳打了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