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時后，他們在服務區休息，余梔很焦急卻不再胡來，她能隱隱感覺到，剛才江世鈞是在幫她。

話很難聽是事實，幫了她也是事實。

“去喝水。”江世鈞走到她面前。

余梔躲避著他的目光，“……我不渴，你休息好了我們就走吧。”

“臉色這么難看，是想讓爺爺看了，又懷疑我們的關系？”江世鈞的聲音很冷，冷的余梔心里陣陣發涼。

她指尖蜷縮起來，起身很快地喝了一杯水，抿著濕潤的唇，“喝完了，可以走了嗎？”

兩人到楓市的時候，正好是中午，余梔按照周渭給的地址指路，停在了一家被警戒線包圍的療養院門口。

“江先生，我……”

“我去外面，走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江世鈞沒等她說完，徑直把車開走。

余梔這才往里走去，周渭就在院里等她。

“余小姐，這邊。”周渭看著她慘白的臉色，安慰道，“先別急，看看再說。”

余梔點著頭，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在警方那邊登記辦了手續，余梔才走到那間房門口，里面能聽到有人寬慰的聲音，還有哭聲，笑聲，劫后重生一般。

她眼里噙著淚花，手指一直在顫抖，不敢推門找人。

旁邊站著兩位警察，理解地等了等她，然后幫她開了門。

門緩慢地開了一道縫，里面頓時沒了聲音，余梔絞緊了雙手，看著逐漸擴大的場景，看著里面那些期冀渴望地眼神，赤裸裸地表現出思念。

她沒敢動一步，看的特別慢，特別仔細，不想錯過任何一個人，更不敢一眼把人掃完。

“梔梔……”

余梔瞳孔震顫，猛地看向發聲處，“媽……”

“芝芝乖一點，姥爺就要來接我們了，不怕不怕，媽媽抱著芝芝。”

眼前是個年輕的女人抱著一個孩子，孩子有些害怕地縮在女人懷里，女人溫柔地哄著。

余梔抿著蒼白的唇，眼淚毫無預兆地落下，心臟鈍痛沉悶，跳動遲緩。

她走到那對母女面前，從口袋里拿出低血糖常備的巧克力，遞給小朋友，“馬上就能離開這個地方了，不要害怕。”

小女孩在媽媽的示意下，拿了糖，抽噎道：“謝謝姐姐。”

余梔抿著唇，再次將人都看了一遍，轉身朝外走去。

沒有。

沒有她要找的人。

周渭看她樣子，就猜到了結果，“我會快點找到你母親的墓地，這次是我想多了，走吧，我們走。”

余梔和其他委托人不一樣，余梔是親眼看見的……

余梔靠著墻，有氣無力地說：“我在想，我媽媽當初是不是也在這樣等我。”

惶惶不安，滿心期盼。

“我去國外，是想有更好的成績，回來可以給她更好的生活，但我好像錯了，我把她一個留在這里，身邊都是人渣……我怎么敢這樣做。”

“你媽媽不會怪你的，現在不是后悔的時候，你媽媽看到了也會更難過。”周渭說。

余梔搖搖頭，紅著眼睛不再說話。

和周渭分開后，她沿著來時的那條路往外走，她擦了擦眼角，除了在房間里，她沒有再哭。

房間里每個人的眼神都牢牢地黏在她的腦海里，壓在她的心口，讓她喘不過氣。

江世鈞在車里坐了一會兒，就有了睡意，他睡眠狀況很不好，需要藥物輔助，但現在車里殘留的香氣，讓他有了困意。

余梔到的時候，就看到江世鈞在車里小憩，她沒有出聲安靜地站在路邊，看著遠方出神發呆，雙手無意識地掐著指腹。

江世鈞醒的時候就看到了站在路邊的人，淡漠安靜地站著，一動不動。

“怎么不叫我。”

她被聲音嚇一跳，猛地抬頭看向車里，那雙赤紅的眼睛一下子撞到江世鈞眼里。

他心里忽然間很不是滋味。

余梔上了車，兩人都很沉默，江世鈞什么都不問，余梔什么都不說。

車子上高速后，余梔看著飛速掠過的風景，覺得一陣陣頭暈，才轉回頭看著自己的手心。

“江先生，我……今天謝謝你。”

江世鈞聽到她的聲音，不動聲色，只是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他沒有轉頭，但是可以聽出，她哭了。

余梔抿著唇，眸中泛著水霧視線模糊，盡管她隱藏的很好，可在這種時候，還是會暴露出她很想依賴江世鈞，在情緒極度脆弱的時候，會變得更敏感。

她揉著眼睛，啞著嗓子說話，斷斷續續地說著這些天的事，“我們的關系不是我在公司說的，我什么都沒提過……熱搜也不是我弄的，我不清楚這件事。”

“……去天臺也不是想纏著你，我真的不知道你在那里，我一般不會午休，那天是真的太累了……”

“今天也不是要跟你發火的，也沒想裝可憐給別人看，我只是以為……以為，我媽媽還活著。”

余梔的眼淚落在褲子上，暈成一大片的水花。

江世鈞喉頭動了動，手背青筋鼓起，半響才說：“知道了。”

任憑是誰，都不會在這個時候繼續刁難諷刺。

余梔像是睡著了，沒有再發出聲音，車里一片安靜。

江家老宅。

江爺爺戴著草帽，穿著背心大褲衩在小池塘釣魚，旁邊的人穿著昂貴的連衣裙，高跟鞋踩在石子路上，站都站不穩，陽光曬得皮膚泛紅，頭頂發燙，看得出站的時間不短了。

女人將手掌擋在眼前，精致的妝容泛著水光，但也一言不發，安靜地看著水面。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湖面微晃，魚竿顫動，江老爺子喝了一聲，魚竿上挑，一條大魚躍出水面，江老爺子把魚扔到桶里笑著摘了草帽。

“是條大魚！讓你媽給你燉了，晚上吃。”

女人上前扶住江老爺子，“爸，我吃什么都行，這大熱天你再曬中暑了。”

“你從小就愛吃魚，難得回來一次，怎么也得給你吃上。”江老爺子笑著。

“我太忙了，整天飛來飛去不著地，是回來的太少了。”

江老爺子看了她一眼，“也是知道世鈞要結婚，才回來的吧？”

“世鈞要結婚了，都不通知我這個姑姑，他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在公司也處處跟我作對，是完全不把我當姑姑了。”江漾薇怪罪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