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上的羊，它們天生就知道，有多少雙險惡的眼睛在角落里虎視眈眈。
暮雪看上去并沒有他想象中那么害怕。
反而是暮家寶被小雪刺激的跟個變態似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要不是時不時有人經過，他非得給這個臭丫頭松松皮不可。
眼看到嘴的肉想跑，他深刻反省到，自己剛才也許是太客氣了，特意磨了磨撩牙才說道：
“暮雪，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沒看出來，你還是個要錢不要命的主兒？行，聽說你這次是和朋友一起回來，希望待會兒大家見面時，你的那位小哥哥不會被嚇死！”
“哈，嚇不死你著急的是嗎？”暮雪看著對方像跳梁小丑一樣在自己眼前賣弄，差點把中午的飯全吐出來。
“實話告訴你，你看到的那些粉絲本來也不是我的，比起吸貓來，他們更喜歡看田螺姑娘做飯。”
遠在別墅里虛度無聊時光的陸小虎，突然仰天長嘯，打了個巨無霸的響亮大噴嚏，直接把小黑嚇得鉆到沙發底下去了！
小老虎有種莫名躺槍的不幸預感！
暮家寶根本不相信她這么不在乎自己的粉絲和名氣，氣急敗壞的啞著嗓子，
“你少胡扯了，我明明看見那些東西都是送給你的，別和我說你一分錢都沒拿過？”
“暮家寶，你是窮瘋了？”
暮雪現在已經從角落里轉了出來，邊往外走邊嫌棄地說，
“你不是知道我住哪兒嗎？親自去A市問啊？不過你最好提前準備點跌打損傷膏，留著備用！”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往醫院外走去。
暮家寶狼狽地跟在后面，
他不在乎誰對誰錯？關鍵是煮熟的鴨子她不能飛了！
“你站住！”這聲咆哮，讓周圍人都嚇了一跳，紛紛停下來看向這邊。
暮雪就跟聾了似的，眼看就要走出醫院大門口，迎面走過來一個更加面熟的中年人……
……
此刻，相羽正哆哆嗦嗦抱著一盒子“寶貝”，又變回了當初小奶狗的模樣。
他現在非常難受，非常難受。
要是自己早回來一天，早一點接走小雪，
就不會錯過這么多年的時光，可以早點把她護在自己身邊，她也不用再去糾結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雖然這些事十有八九和相羽有關。
他輕輕撲平了那些卷了的稿紙，
看得出來，主人在畫下這些東西的時候十分忙亂，有時同一張紙上的東西，明顯是不同時間標寫下的，
有些可能是默寫下來的，錯的地方用各種顏色的涂寫筆，修改的歪歪扭扭：
“平安大街一號，天使國際康復中心，小雨說，他的家離這里不遠……”
醫院旁邊，畫稿上的紅色的箭頭指向另一個方向，
“這里拐角，城市公園，據說有好多好多綠色植物。”
“可惜附近沒有公寓，他應該不在這里。”
又有一個大大的星星形狀，標注在橫七豎八的道路上，
“這里好像真的有個小飯店，明天仔細找一找……”
“今天找到了，網上評論說味道不錯，價錢公道，小狗崽崽說的話都是真的。”
相羽眼眶紅了，他早就忘了流眼淚是什么滋味？只能任憑所有淚都落進胸口里，泡得整顆心又酸又澀，
大狗子像是手里正捧著稀釋珍寶，
輕手輕腳的翻到下一頁，發現紙上畫的東西，是放大版的醫院周圍地形圖。
被標記出來的地方有理發店，快餐店，更多的是一座又一座的小區住宅樓，旁邊像螞蟻一樣的小字密密寫著，
“狗崽崽住在這里嗎？”
“完了，我想不起狗崽崽長什么樣子了？”
“我最近長個了，張老師說我發芽了！”
“小雨說他將來想長到兩米二，哈哈，擎天柱嗎？”
“吼吼吼，今天發工資了，感覺自己很快就能經濟獨立了！”
“唉，A市的學校真多，光是育華中學就有三個校區，狗崽崽他已經畢業了吧？”
“高中太難了，作業好多啊！”
“作業作業作業，寫不完的作業……”
“狗崽崽的作業寫完了嗎？”
……
現在大狗崽崽的爪子，捏著幾頁紙不由自主的在抖，心里疼得捯不過氣兒來，嗓子里堵著一堆雞毛，想立馬沖出去把小雪抱回來。
“小雪暮雪小貓崽子炸毛獅子……”
這些紙一看就是被人揉過的，
可能是主人自己寫完后又覺得不好意思！
只有最后半頁紙明顯平整了許多，上邊畫的跟電子地圖似的，標注了大學附近的許多公車路線，附近地鐵，還有遠處的火車站，寫著字的另一半已經被主人撕走了，
狗崽崽不知所蹤，
小雪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時，好像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開心。
那半頁紙安靜的躺在小雪的背包里，上面工工整整地寫著：
“這里是離大灣村最遠的縣城，可比起A市來，這點兒距離簡直是太短了！”
“火車票是張老師買的，真的好貴啊！先把要給大媽的錢勻出來一部分留給張老師。”
“我終于要帶著妞妞去看病了，狗崽崽，你還好嗎？”
“今天A市最高溫度30度，又是陰天。”
“對不起，小雨，我遲到了，師爹說我天天攢錢，不像是想去念書，倒像是要去當世界首富！”
“妞妞今天給我畫了一幅畫，坐在火車里的小女孩手里抱著新買的手機，她心里什么都知道，知道我們要去找小雨哥哥了，第一次出遠門，我有點害怕，不對，拿到通知書的時候我就害怕了……”
小雪沒有繼續往下寫，
她害怕自己再也找不到狗崽崽了，
奶奶說過的話像帶著詛咒的惡語，即使是在睡夢里，小雪也只能在夢魘中看到，好不容易跑出來的狗崽崽，又丟了……
相羽無法想象，她是怎么在忙亂工作的空隙里，用最笨的方法，把自己看到的東西一點一點畫下來，
挨個去搜小狗崽崽曾經說過的每個地方。
一點點看著每條街道，每個店鋪，希望有一天能在那里遇見當初愛哭鼻子的狗崽崽！
相羽把手里的紙悄悄疊起來，放在離心口最近的口袋里，抓過身邊的涼茶，大大灌了幾口，
可心里的嫩肉跟泡著鹽似的，痛得快要從胸膛里沖囂出來！
他轉身出去披上風衣，邊換鞋邊問正在醒酒的師爹，
“叔，您知道小雪去哪兒了嗎？我出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