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聽到陳洛語的問句無奈地輕笑了幾聲，開口道，“是啊......當初啊，我也是像你這么小的時候掉下來的。”

陳洛語的眼淚原本還啪嗒啪嗒掉個不停，這會漸漸停下了，有點新雨過后的瀲滟感。這個老婆婆不是妖魔鬼怪，對自己來說總歸是一件好事。可是聽她說出的這幾句話，好像她從掉下來以后就沒離開過這個森林。

老婆婆似乎是知道陳洛語的疑惑還沒有解完，繼續道，“小姑娘，你猜的沒錯。自從掉下來以后我就沒能走出這個森林了......此處密林繁茂，陣法復雜，我掉下來已經有一萬多個歲月了。”

“每隔一長段的時間，這個森林里就會掉下一個人，而原本在這里的人，卻會因為衰老而死去...”

因衰老而死去？難道就只能在這里度過自己的余生了嗎？

“可是靈力不是還能用嗎？為什么會壽命枯竭？”陳洛語還是很困惑，一萬多年壽命的話，這位老者的法力應該在靈根九階以上才對，距離天品靈根不過一步之遙。

老者卻是搖了搖頭，無奈道，“我剛來這個鬼地方的時候已經是靈根九階了......一萬多年了，我一直以為自己距離飛升只差一步之遙。”

“可是在這里，沒有那個人的幫助......沒有機緣，沒有活物戰斗提升自己，我想更近一步簡直是登天之舉。都說到了即將飛升之際會有大劫，沒想到我的劫難竟是如此。”

那個人？莫不是老婆婆的情郎？若他尚在，應該能找到這里才對。陳洛語的心中隱隱有些不太好的猜測。

“婆婆，能問一下您的名諱嗎？”陳洛語有禮貌地問道。

“我啊，我叫景辭。”老婆婆笑瞇瞇道，“既然你是外頭來的，可否聽說過一個叫萬生的修真者？”

陳洛語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景辭和萬生的故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件事當時還在修真界傳得沸沸揚揚，沒想到事情居然和傳聞的完全不一樣......

就是因為景辭的存在，才有了大能們設立的天官府啊，只是為了防止修真者欺騙他人的感情，奪取對方的天材地寶。

陳洛語眉頭微微皺起，不知道要不要對這個老婆婆說實話。她已經這么大歲數了，一直在這里過著平平淡淡的生活，突然告訴她這樣的消息，她會不會承受不住？

“無妨，你說吧。”景辭早就看出陳洛語的為難了，心里卻對這個女孩不懂得控制自己的心緒感到奇怪。在修真界，誰敢這樣情緒外露？

“好吧......”陳洛語決定說出真相，不管真相有多傷人，她都沒權利阻止景辭知道事情的真相！于是她開口道，

“景婆婆，其實在修真界您和萬生前輩都很出名。當初您落入這個秘境后，萬前輩找尋您數百年沒有結果，大家都以為是您......拋棄了他，而萬前輩似乎歷的就是情劫，修為因此大跌，回到靈根初級之境。最后.....”

“最后萬前輩無心修煉之道，郁郁寡歡......在數百年前離了人世。”陳洛語有點艱難地把話補全。

景辭原本以為萬生會直接飛升成神，沒成想他居然會是這樣的結局。那個男人在自己的面前，從來都表現得那么風輕云淡，高冷絕塵，沒想到是個情種。

她還記得當初自己鍥而不舍地跟在對方的后面，屁顛屁顛地將整個宗門都逛了個遍，他也依然冷漠如常。最后自己一個氣憤，給他下了藥，強行收了他的元陽......過往種種猶在眼前，萬生卻已先一步離自己而去了？

“噗......”景辭終究是忍不住心里的悲痛，生生的吐了一口血，道，“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可是他從來沒告訴我，他有多喜歡我。倘若有那么片刻，他向我表達了自己的心意，我也不會一時賭氣逃離他......”

陳洛語有點慌亂，她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景婆婆。不過她隨即想到柳生跟自己說過的話，安慰一個人的時候，把自己說得更慘，對方就不會那么痛苦了。

于是她思索了一番道，“婆婆你別傷心，好歹你與他也算是相愛過，只是這份愛在生命的盡頭被證實。都說有仙界必有黃泉地獄，若您能夠成功飛升，到時候去地獄提人便是，讓他重塑肉身，潛心修道，不在話下。”

“可您看看我，我這么年輕就進來了，也不出名，到時候下一個掉進來的人鐵定不認得我......我也還沒來得及找自己的雙修佳偶....”

“哈哈哈....”景辭忍不住被逗笑了，手指輕輕點了一下陳洛語的鼻尖，“你啊，真是調皮，才幾歲就想著雙修了？”

陳洛語見對方終于不再那么悲戚，算是舒了一口氣，不過轉而卻發現自己似乎羞得無地自容了。

“是啊......”景辭像是想到了什么，語氣里充滿了擔憂，“你現在的修為，我剛剛查探過了，不過靈根初階，恐怕死得要比我還快。”

陳洛語聞言確實是有點驚愕，不過掐手一算卻是沒錯，靈根初級的壽命和普通的凡人并沒區別，只是剛剛能不用進食而已。

“我可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景辭鄭重道，“雖然這個地方沒什么法寶和機緣，我卻可以做你的機緣。”

做自己的機緣？陳洛語感到困惑。

“我也時日無多了，你倒也不必安慰我那些話。”景辭笑了笑，“我若是入了地獄，能與萬生長相廝守倒也不枉此生。”

“而我身上現下的各個功法典籍，恐怕此時修真界已無人再有......畢竟這是萬生親自挑選給我的，必然是稀缺的。我卻想為他找個傳承者。”

“現在我鄭重問你一句，你可愿意修習我門下的功法，繼承我......與那人的衣缽？”

陳洛語雙眼含淚，她心里敬佩這個老者。無論是她敢愛敢恨將萬前輩給那個了，還是她剛剛說要與之共赴黃泉，都深深地打動了她。

她雙腿直直跪在地上，兩只眼睛炯炯有神，出口的聲音十分肯定：

“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