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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密議

端陽王劉榆正坐在書房里,有些魂不守舍地看著手中的一本書,那是一本《黃庭經》。老王爺現在沒什么抱負,也不大在乎世人的毀譽——包括這次回帝都給小皇帝賀壽,都是十分的低調,點到即止,走個過場交了差就算完成任務,因此禮品準備得既不算豐厚,也不算微薄,他不想給別人留下任何話柄。到了這個年紀,他現在只想好好活,爭取多活個幾年,因此,近年來對道家養生之術格外感興趣。

端陽王劉榆今年已經六十五歲了,實打實的是個糟老頭子,頭發也白了,牙齒也松動了,后背彎曲得像只蝦米,再也沒有了年輕時候的驕傲恣意。當年的好些事兒,他都基本快忘干凈了,剩下那些特別難消化的,怎么也忘不掉的,他也不愿再去想,人這一輩子啊,前半生轟轟烈烈,后半生安安穩穩,能落得個壽終正寢,最好是嗝屁在自己最疼愛的小妾懷里,那才叫完美。

老王爺放下書本,抬頭看了一眼面前油燈上跳動的火焰,默默嘆了口氣。現在已是午時三刻了,他愁得睡不著,在別人看來他是個老糊涂,可他并不真糊涂,眼下的朝局他看得透亮,周圍虎視眈眈多少雙殺人的眼睛,都恨不得一口把自己吞了,骨頭渣子都嚼碎了也不吐出來,自己的位子怕是朝不保夕,唉,能留條老命在就夠了……

當獅子老得沒了牙,應該也是這一番感慨。

咝——

一陣涼風吹了過來,火苗變藍,被吹成了一條線。

“是誰在外面?”老王爺警惕地抬起頭,向外張望。

“王叔,是我呀,我是煥兒。”

一個細聲細氣的男子聲音隔著窗戶紙飄了進來。

“煥兒,劉煥?你來這里干什么?”端陽王劉榆蒼老的聲音問道。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

一名穿的珠光寶氣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那男子年紀四十上下,一張臉面細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保養得很好,臉上還掛著似是而非的笑。

“來看看王叔您呀。”劉煥笑容可掬。

“我很好,你干嘛這個時候過來看我?唉,這可是夜犯宵禁的罪過,你趕緊快快走吧……”

“王叔您看看您,我小的時候您可是最疼我的了,好容易回來一趟,當侄子的來看看您反倒成罪過啦?宵禁……您年輕的時候住在云中府,想必也沒少犯吧?”

他這一番話說的輕聲細氣,讓人聽了便不忍心再去趕他走。

“煥兒,今時不比往日,要是一個不小心被抓住了把柄,那可……那可危矣!”

老王爺的聲音有些急了。

誰知劉煥好像故意聽不懂似的,偏偏不去順著劉榆的話頭往下說,他笑道:“宵禁?無妨,我手下有高手送我前來的,避過了巡防司。”

老王爺氣得恨不得抽他,誰說宵禁了?你大晚上的跑我這里來,那不是給我找不痛快嗎?

看來事情不能善了,必須明明白白說個痛快,要不然這混小子必然還像一貼狗皮膏藥似的賴著自己不走,搞不好還要掀掉自己一層皮。

老王爺收整表情,問道:“煥兒,你我現在可都已劃地封王了,有什么事情非要在這個時候說?”

劉煥“啪”地一聲打開了手中的折扇,道:“王叔,有些事情啊,就非得這個時候說不可,見您一面不容易,您看,我之前給您那送去了那么多的信件,您回了嗎?”

劉榆的心涼了半截,他說的信件,每一件都是在試探他劉榆的底線,甚至明里暗里攛掇他自立為帝,發兵造反,他二人兵合一處將打一家,直接攻進云中府去。

劉榆哆哆嗦嗦好像心病犯了,道:“這……這如何……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太后那賤人和李玄同那奸相廢了太子劉琢,非要擁立靖江王劉炎的那個傻兒子為帝,這安的什么心?分明是要把持朝政為所欲為,唉,我劉氏江山,怎么能讓外人染指?”他這一番話說得義正辭嚴,好像恨不得對篡位賊子食其肉寢其皮,牙關都要咬碎了的刻骨仇恨。

劉榆卻是老油條,早就看出了他的居心,道:“噓……禁聲!那也依然是我劉氏骨血坐這江山。”他知道這位侄兒野心很大,不是個善茬兒,不過跟他相比終究還是嫩了些,表面上說些好聽的話唬人,內心里不還是惦記著大寶之位,九五之尊?因此,他這一番話回的綿里藏針,既認了自己慫,不會插手管這閑事,也讓他少出頭找死,心里沒點數,那皇位是你該惦記的嗎?

劉煥笑了笑,也不著急,接著細聲細氣地說:“話是如此說,可你怎知定會如此?小皇帝劉環是個傀儡,那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沒準哪一天就被廢掉了,你不知道嗎?現在的局勢呀……唉,怕是我北海國,難逃此劫。”他是個會演的,最后一句話險些聲淚俱下。

劉榆知道他裝腔作勢,肚子里沒憋著好屁,有心看看他狗肚子里有幾兩油水,問道:“難逃此劫?這話怎么說的?”

劉煥扯了半天閑淡,終于見他問到了正點上,正色道:“王叔你可知曉,太后這賤人和李玄同這王八蛋正在密謀削藩?”

劉榆心道,知道啊,這還用你說?老子我不也正愁著呢嗎?這小子,在我面前裝蒜,到底還是狐貍尾巴夾不住了吧?

劉榆也正為此事發愁,不過他終究見過風浪,也不急著表態,反問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我的好叔叔,您老好好想一想,我們幾個劉姓王爺被削掉了,腦袋被人砍了當球踢,那倒也無所謂,自古就是君教臣死,臣豈敢不死。我們為國盡忠那也罷了,可我們姓劉的都死了,那皇帝怎么辦?他姓不姓劉?沒人替他遮風擋雨了,這江山可就要改姓啦!”

劉榆看了看他,話已挑明了,再藏著掖著就沒意思了,問道:“你意下如何?”

劉煥立即道:“決不能削藩!”

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這可是為我劉氏江山的千秋萬代著想,可不能落入賊子之手啊!”

被削掉,你當他劉榆想?不過形勢比人強,目前確實到了這一步,轉圜的余地已然很小了,他問道:“此話你除了和我說過,還和誰說過?劉炎和齊勛知道嗎?”

劉煥道:“我的好叔叔,您可終于聽我勸了,我可當然沒跟他們說過,就只跟您講過。劉炎是小皇帝他爹,怎么可能造自己兒子的反?沒準這次削藩,看在他兒子份上還削不到他頭上呢,至于齊勛那老兒,他又不姓劉,誰知道他怎么想?”

劉榆點了點頭,道:“那就好。”

說罷,竟把目光收了回來,繼續看書。

劉煥有些摸不著頭腦,道:“什么叫那就好?”

劉榆道:“你放心,你今天給我講的這些話我不會給任何人說起,絕沒有第三個人知曉,你趕快回去吧,就當你我從沒見過面,到陛下壽辰的這些日子里你也不必再來,好自為之吧。”

劉煥氣得差點吐血,敢情剛才自己是演了一場獨角戲,還是對牛彈琴,人家竟一點都沒有被感動到。

見到劉煥這副尊榮,劉榆緩緩說道:“你說的那些事情或許不假,結果到底如何可誰又知道呢?我老了,年紀大了,沒幾年好活的了,我只想安安穩穩活到我死的那一天。”

“可是王叔,您若是一點抵抗都沒有,那被削藩了之后可就只能當一個富貴公逍遙侯了,一輩子被困在云中城,永遠別想出來了,也更別想再有自己的部屬封地了!”劉煥真急了,見精神激勵法不見效,無法觸動他叔叔那顆垂垂老矣的心靈,便開始講現實,講物質利益上所受到的傷害。

“那也沒什么不好,總比腦袋被人摘了當球踢好得多。”劉榆仍舊給了他侄子一個不咸不淡的答復。

正當兩人話不投機,一陣無語的尷尬時刻,一陣窸窣的皮靴敲打著石板路面的聲音在院子里響了起來,一名侍衛的聲音叫道:“啟稟王爺,我們巡查剛剛似乎是有人進來了,敢問王爺是否無恙?”

劉榆氣得心里連呼廢物,養著你們有什么用?如果真是刺客來了,就你們這出動速度,王爺我十顆腦袋都不夠割!

肚子里罵完了,嘴上卻說:“我沒事,你們退下去吧。”

一眾侍衛們剛要退出,忽然外面一聲男子聲音喊了起來:“爹,你沒事吧?”隨即,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跑進了院子。

那男子跑進了院子,連著叫了幾聲“爹”,之后對侍衛們大發雷霆:“你們這些廢柴,說沒事就沒事啊?還不去王爺書房里去看看?萬一被歹人劫持了怎么辦?”

劉榆的心在滴血,真是個傻兒子,知道老爹被劫持了,那還不趕緊悄悄地前來救人?亂喊個什么勁兒?你是怕你爹命長還是怕歹人手里的刀不夠快?盼著給你爹打幡摔盆撒紙錢呢?他這獨苗兒子名叫劉熾,今年只二十歲,是他老來所得,寶貝得很,也被寵的不像樣,不知是不是老生兒的緣故,他這孩子反應確實比別人慢一拍,這最近又不知聽誰說的,說老爹要被削藩,非要鬧著和爹一起來云中府看個究竟才心安。

“哎?你是誰?站在我爹書房外面干啥?”劉熾指著書房外一處陰影大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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