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今晚的月亮被薄霧籠罩著,因此四周都顯得有些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真切,可能只能暗暗的看見幾只雀影,在屋檐上佇立著。
楚譽面對著窗戶,看著外面的夜色,神情冷峻,而魏詢則站在一旁,他貌似是思考很久之后才開的口。
“我也沒想到,那袁術竟然還會回去找蘭花姑娘,這幾日事務繁多導致我頭腦昏沉,所以忽略了他會來這一招,如果我當天晚上將蘭花直接收回府,今天就不會…所以,王妃受傷,也有我的責任。”
楚譽的眼睛里,沒有一絲的情感,只有滿滿的冷漠。
魏詢好像第一次見楚譽這幅表情,表面上看起來他好像比什么時候都要鎮定,但其實他知道他的內心,已經像那熔巖一般火熱,翻滾。
魏詢是一個時辰前才知曉消息的,隨后他便派人將蘭花母女直接接去了他府上。
蘭花進門時,眼角還殘留著淚花。
她本是不情愿來的,因為她不想給任何人再添麻煩了,當她看見那位姑娘為了救她時受傷,獻血噴涌而出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愧疚至深。
她見了魏詢,跪了。
她一頭牽掛著那位救她的姑娘,另一頭牽掛著她病重的母親。
她說,愿意在魏府當牛做馬,只求請個大夫給她娘看病。
魏詢應了,并且好好的安頓了他們母女。
等到他匆忙的趕到譽王王府時,見到的,已經是目前的情景。
楚譽就一直站在那里,而穆黎書躺在床上,臉色煞白。
許久許久,等到那屋檐上的幾只雀子都飛走了,楚譽才開口。
“黎書要是有什么不測,我楚譽,定要讓他們整個丞相府陪葬。”
他的語氣雖平,但是字字句句,咬牙切齒。
楚譽低了頭,魏詢看著他,只見他神情疲憊,魏詢知道這幾日,他都因為國事操勞從未好好休息過,而今天,卻又發生了這件事,他的心緒已經不再是不寧那么簡單了。
突地,楚譽的眼神有一絲的改變。
魏詢聽見他輕聲的說了句。
“我看著她背后的血,流了我滿身。”
他說時,眼底是無盡的心疼和懊悔。
楚譽當時趕到的時候,只見她已經倒在了地上,她的眼睛緊緊的閉著,身旁落下了她的彎刀。
楚譽的出現,迎來的,是袁術無知的表情。
“譽王?”
那幾個暗兵見狀都拔出了刀,十分提防。
而楚譽早就帶了幾十個侍衛將這里團團包圍,他量那些暗兵此時也不敢出手,畢竟官員強搶民女,在后梁可是大罪。
“譽王…怎會出現在此?”
袁術自想著自己與譽王也沒什么太大交集,再說了,來這里的事情應該也沒什么人知曉,可是他又為何會突然出現?
楚譽懶得同他多話,他的所有目光,都在穆黎書身上。
他徑直走上前,袁術還下意識的后退了好幾步,楚譽將地上的人兒打橫抱起,他看見她鮮紅的后背,心底猛地抽痛。
隨后他堅定的轉身。
“楚譽…這女子可是我的人,你要干什么。”
袁術就在這個時候,還不忍心別人占了他的便宜,搶了他的東西。
楚譽聽言,回了頭,他的眼睛通紅通紅,袁術見了都倒吸一口涼氣。
“她是本王的王妃,你說本王要干什么。”
楚譽無論在什么人面前,都沒有如此的突出過本王二字。
“她…竟是你的王妃??”
袁術手中的扇子突地掉落,他現下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樣的錯,他也明白了,楚譽為何會出現。
他能想象到這院墻外,已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楚譽剛想離開,但是他又突然想起,自己還漏了一句話。
“袁公子,后日相見之時,希望你還能像這般挺直的站在我面前,同我說話。”
楚譽此時的笑,只針對袁術一個人。
他緊緊的抱著懷中的人兒,然后一刻也不敢怠慢的往回趕,剛進府他便叫人請來后梁最好的大夫,他緊緊的守在床邊,他的手上,身上,都是她的血。
他握住她的手,見她皺著眉,一副忍痛的模樣。
他的心,差點就碎了。
“還好沒有傷害到要處,命是保住了,這幾日,定要好好休養。”
大夫的這番話,才讓他提著的心放下了。
“她平日里總說自己貪生怕死,可是為什么每次這種時候,她都非要出個風頭,哪怕搭了自己的性命。”
“她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我信誓旦旦的說要護著她,可是,卻總讓她受傷。”
楚譽握緊了拳頭,其實他的心里,此時最恨的,是自己。
他恨自己為何不能時時在她身旁,他恨自己作為一個王爺,為何連自己的王妃都照顧不好,他恨自己這么久,都沒能給她十足的安全。
他開始害怕,害怕他去西北的日子里,她該怎么過,他更害怕,若是此去他沒有回來,她會如何。
只是想想,便足以刺痛心扉。
他又回想起了袁術的眼神,他楚譽這輩子最疼愛的人,卻被那袁術傷成這般,若是不讓那袁術有所報應,他楚譽豈不就是懦弱至極。
現在的楚譽,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處處忍讓的譽王了,他現在,已經有了比生命還要重要的人,需要他去保護,他只會前進,不會后退。
“我們現在就去皇上那里,定他的罪。”
魏詢拿起了他的銀劍,心中的怒氣已經沖到頭顱間,他即刻就想狂奔去皇宮,告知圣上,然后將那無恥之徒繩之以法,這樣的話,也算是,能為自己的父親解些氣。
可是此時,楚譽冰涼的手拉住了他。
楚譽想,現在還不是時候。
什么事,都要等一個最好的時機。
“袁術,等他大婚之日,便是他身敗名裂之時。”
楚譽說著,看了眼床上的人。
“你不是說,你要搶親么。”
楚譽語氣平淡,他輕聲坐到床邊,身旁的燭火照亮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閃著鋒芒。
“你的意思是?”
魏詢拿著銀劍,更緊了一些。
“我的意思是,不急,反正,他的結局已定。”
楚譽一夜未眠。
他就那樣坐在床邊,一會兒看著床上的人,一會兒看著窗外的天,直到太陽逐漸清晰,照亮了大地。
我在夢中,夢到了我在羌勒練功的時候,我好像站在一個山巔之上,山崖上,還有好多好多的扶郎花。
夢中的我,好像不是很開心。
愁眉不展,仿佛藏著重重的心事。
我就一直在練功,那般堅毅的眼神,都讓我有些懷疑,那人是不是我,為何堯胥不在我的身旁,為何那個山巔,那么熟悉。
我好像突然就掉落下去,整個人被風包裹著。
隨后,我能感覺到無比的劇痛。
“嘶…”
我緩緩睜開眼睛,屋內陽光正好,我能感覺到我的身上暖洋洋的,但是背后,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讓我不經叫出了聲。
然后我就感覺有人在撫我的頭,那手冰涼冰涼,不是一般人該有的溫度。
我定睛看了,那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臉龐,他披著發,在此刻,又顯得格外憔悴。
“醒了就好,燒也退了。”
他毫無氣色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我…”
我出聲,才發現,我的喉嚨沙啞著,都有些說不清話,再加上后背有傷,更是沒有什么說話的力氣。
“你先吃藥。”
隨后楚譽喚了一聲南雙,南雙急忙端了藥進來,瞧見我醒了,南雙激動的眼眶泛紅。
楚譽親自喂我喝藥,他的一舉一動,都極為小心。
“王爺,落妃在屋外站了許久了,說是擔心王妃,想進來看看。”
南雙收了藥碗,她看這次那落相宜,好像并非虛情假意,所以才替她通報一聲。
“告訴她王妃醒了,已無大礙,讓她回去吧。”
“是。”
南雙端著空藥盞子出了屋,楚譽拿著帕子替我擦了擦嘴。
“還好昨日南雙通知的及時,我若晚去一步,你可能就小命不保了。”
楚譽說時,好像是在責備我又不聽他的話亂出風頭,害得自己受了傷,實際上,他更像是在責備自己。
“那…蘭花…”
我還有些擔心我這背后一刀挨得到底值不值呢,其實說到底,還是我功夫不到家,不然我一定能撐到楚譽他們來的。
“你放心,她們母女已經住到魏詢府上了。”
那便好。
“你都這樣了,還凈想著別人。”
楚譽皺著眉頭,我好想伸手去幫他撫平,但是我現在除了動一動手指頭,叫我抬起手還真沒那個力氣。
“對了…袁術…不能讓他…娶馨樂…他…是小人…”
說著說著,我的后背又疼痛萬分,就好像有眾多的針扎進骨頭里一般,疼的我流了許多的虛汗。
楚譽擦拭著我的額頭,還輕輕拉起了我的手。
“放心,我不可能讓你白挨這一刀。”
他吻了我的額頭,這一次,他沒有很快就起身,他的吻,持續了很久很久。
我好像,沒一會兒又睡著了,睡著的時候,就沒感覺很疼了。
楚譽看向窗外,吹入的風將他的發絲吹起吹落。
然后,
他重重的,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