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期末考高一這上學期就算是快要結束了，下學期就開始要面臨分文理科了。林湘對比了一下自己文理各科的成績，半斤八兩，這讓她很是糾結，選文還是選理？

天鎮的冬天今年格外的冷，前幾天回家奶奶還說家里凍死了幾只雞，水管也結冰凍裂了，奶奶只好用燒些開水融冰，用鐵絲綁一綁，不然林湘這次回家都沒有水用。晚上，林湘睡的那張電熱毯壞了，睡了好半天，四肢還是冰涼冰涼的。她只好去睡奶奶那間房。

奶奶床上鋪滿了五顏六色的毛線球團，粗的、細的、帶絨的，林湘差點以為自己進了一間紡織間。林湘進去的時候，奶奶手上正在織圍巾。

“她今天又來了，給你買了一些防寒的衣物，你自己處理吧。”

林湘看著不遠處購物袋裝的手套、帽子、圍巾、還有羽絨服。看起來花了她不少銀子。

“還是你織的暖和。”林湘一頭扎進奶奶身上的毛球堆里，毛茸茸的，還帶了奶奶身上特有的味道。

“哎呀，把我針線都給打亂了。”奶奶邊扯著自己手里的針織線，邊把林湘往外邊推。“我這可不是給你織的啊。”

這老太太嘴還挺硬，都已經六十多歲的人了戴這種顏色的圍巾？

“這圍巾顏色這么鮮艷，你戴著不合適，就別暴遣天物了，我戴正好能突顯出它的氣質與高貴。”林湘將這還差小半截的半成品圍在自己脖子上試了一下，真暖和。

“小湘啊，我今天仔細想了想，覺著她說得有一些道理。我畢竟也上了歲數，這手腳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她呢，雖然沒怎么盡到做母親的責任，但畢竟......”

“以后再說吧，現在我什么都不缺。”

因為有你在，我什么都不缺。

林湘跟奶奶討論起自己選文科還是選理科的問題，雖然奶奶給不了什么實質性的建議，

其實林湘要的不是結論，她享受的是跟家人一起商討事情的過程，爸媽拋棄了她，這世上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活著，她還有家，家里還有親人，雖然她有時說話不是那么好聽，但這種逆耳的話語在林湘耳里卻格外充滿著愛的生機，雖然她有時給予林湘的關心相比于其他孩子沒那么多，也沒他們周全，但，她就是她，獨一無二，給予林湘新的生活希望的人。

耳邊又重新響起窸窸窣窣奶奶織圍巾的聲音，細細地，軟軟地，在撓著林湘的耳朵，很

快，林湘舒服地進入了夢想。

第二天早上，林湘醒來的時候奶奶已經外出工作了。臥室桌上放著織好的橘黃色的圍巾和粉紅手套。這老太太肯定織到很晚吧，天氣冷得林湘睡覺時都想把頭捂進被子里，更何況讓雙手暴露在冷空氣中這么久。

下午吃過中飯林湘準備返校，臨走前她將商場買的圍巾那些東西扔進衣柜，將那看起來不那么精致的手套裝進書包，戴上那件橘黃色圍巾。

北方的冬今年格外的冷，盡管這寒冬已經進入到了零下一二度的階段，但天鎮一中依然秉持著自己嚴格的校規，為了學生的身體素質，也為了教學質量，要求學生除了周末以外要晨訓。

六點半全體操場集合，跑到七點整，然后回各個班級上早自習到八點。年級主任下達給每個班級一個任務：每個班級跑步時需喊口號以振雄威。于是班主任下達給每個學生一個任務：每個人上交一份晨跑標語，班干部挑選寫得最好的一份作為班級的口號。最后，剩下兩份在殘酷的淘汰中生存了下來，其中有一份是林湘的。十一位班干部對這兩份進行最后的篩選。

“五比五，還有誰沒投？”班長數了數手中的票數。

“好像是安南逸還沒投吧。”

最后的決定權落在了安南逸手里，他似乎對這件事毫不上心，顯然他忘了這件事或是他忘了自己是班干部。但誰的標語最終能成為班級的口號對他來說都一樣。

由于是匿名的，大家只是按著序號來投票，安南逸看了看這兩份手寫的標語，平分秋色，很難說誰比誰更好，最終，他把票投給了十九號。

班長在黑板上將最后一票劃到十九號，“恭喜十九號標語成為我們班的晨跑口號，這份標語是誰寫的？”

林湘舉了手，像是很有把握回答老師的提問一樣，信心十足，昂首挺胸。

安南逸看著激動的林湘，也不由得嘴角上揚。他，其實認出了她的字，潦草，但鏗鏘有力。

一次晨練的時候，安南逸跑過來問林湘她選文還是選理，寒氣逼人的清早讓已經沿著操場跑了兩圈的林湘喘不上氣，她只得停下來歇一會，彎著腰手撐著大腿，大口喘會兒氣。

“你呢？你選什么科？”林湘不答反問。

“我選理科。”安南逸看著開始咳嗽的林湘，抑制住了想要拍她背的沖動。

“真巧，我也打算選理科。”林湘感覺好了一點，開始緩慢走起來，不然他們就要掉隊了。“小虎牙選的什么科？”

“他也選的理科。”安南逸把林湘往跑道外圈方向拉了拉，自己走在稍內圈。他們已經掉隊了，其他班的同學已經跑上來了，他們只好往外圈上走，不然很容易被撞到。

“珺晨也選理科，太好了，我們四個又可以一起了。”

王珺晨對于選文理科這件事完全取決于林湘的決定，林湘選理她也就自然而然的選擇了理科，有一個能陪在自己身邊的小伙伴比枯燥的學業要有趣得多。

“以后記得隨身帶一個水杯。”在結束晨練后，安南逸對林湘丟下這一句話。

考完期末考又補了十幾天的課，寒假真正的來臨了。林湘在家無聊地呆了幾天之后，一天中午，寂靜的屋里響起了一陣一陣敲門聲。

“surperise。”趙文啟那張洋溢著笑意的臉出現在門外。

“你這個朋友當得真不夠意識，太沒良心了，都這么久了都不知道聯系我。”小啟埋怨道。

“那我每個星期那個電話打給誰了？是誰跟我抱怨最近學業繁重，要以學業為重？”

“那我還不是要跟上某人的步伐，我可是聽說了你的成績突飛猛進啊。”小啟往屋里瞅了瞅，“奶奶沒在么？我媽讓我給你們帶了點自己做的糯米糕。我記得奶奶可喜歡吃這個了”

“她老人家在后院曬太陽呢。”

話才剛落下，就聽見奶奶在后院大著嗓門喊：“湘湘，是誰來了？”

“奶奶，是我來看您來了。”趙文啟搶在林湘前面回答，聲音甜膩無比。

“是小啟來了啊，哎呦，帶這么多吃的來干啥，多見外啊，來來來來，讓奶奶好好看看，你都多久沒來看我這個老人家了。”奶奶拉著趙文啟的手，好生端詳，“長高了不少，可比小時候硬朗帥氣了幾分。”

奶奶連忙拉著小啟坐下來，又是端茶又是送水的，以前在這個大院里，左鄰右舍的小孩里奶奶最喜歡的就是小啟了，倒不是他有多么乖巧聽話，長得多么可愛討喜，而是他那張會拍馬屁的嘴，像抹了蜜糖一樣甜。

“奶奶你哪老了？明明就是越活越年輕呢。”小啟睜著眼睛說瞎話，連草稿都不打。

小湘在旁邊嘟囔了一句：“馬屁精。”

“小啟啊，淑芬最近可好啊？我聽說你爸去外地工作了。”

“我媽啊挺好的，就是最近工作有點忙，不然她今天就過來看看您了。”

一陣寒暄問暖之后，奶奶就扎進廚房忙著弄吃的。林湘和趙文啟兩個人聊聊天，看看電視。

“珺晨最近在干嘛呢？總是聯系不上她。”趙文啟這兩天給王珺晨打的電話都沒接。

林湘搖搖頭，這幾天王珺晨也沒跟林湘聯系過，林湘想著因為剛放假，也許她想好好休息幾天。“要不我們待會去她家找她吧。”

吃過午飯，林湘和趙文啟就去了王珺晨家。開門的是王珺晨媽媽，她一臉疑惑的看著林湘，“你們......怎么會在這？晨晨不是去找你們去了么？”

不對啊，王珺晨沒跟林湘說過要來她家，她可從沒都會提前打招呼的。

“阿姨，她什么時候走的？”林湘有點擔心地問道。

“一大早就走了，這孩子怎么這么不讓人省心呢，昨天晚上就覺著有點不對勁，一回來就鉆進自己的臥室，喊她吃飯也不吃。”王珺晨媽媽眉頭緊鎖，滿臉愁容，“小湘啊，晨晨在學校是不是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啊？”

“沒有，阿姨您別著急，可能珺晨心情不太好，自己出去溜溜就回來了。”

“是啊，阿姨，我們現在去找找她，您待家里，說不準她一會就回來了。”小啟看珺晨媽媽還是十分焦急，也加入游說隊伍。

估計除了謝旭朗，現在沒有人能讓王珺晨傷心的了。

“我或許知道她在哪里。”林湘看向趙文啟，帶著他來到了一家網吧，這是她們第一次遇見謝旭朗的地方。

果不其然，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身紫色連衣裙的女孩在玩著游戲，棉襖脫在一旁的座椅上。她快速用力的敲著鍵盤，手指敲擊的聲音像是一種宣泄。

“珺晨......”林湘輕輕的喊了一聲她的名字，手輕輕的搭在她的肩膀上。

王珺晨沒反應，還是快速的敲擊著面前的鍵盤，只不過力道重了幾分。

林湘見她不理自己，用力的將她掰過身來。

只見她臉色很差，眼睛有些紅腫，倆行淚流淌在那張清秀的面容上。

“珺晨，怎么了？”林湘有些不知所措，她從沒見過這個大大咧咧的女孩哭過。

看到好朋友的到來，王珺晨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委屈，一把抱住林湘的腰，撕心裂肺的大哭起來。“小湘，我就真的這么不討人喜歡嗎？”“小湘，你說我哪里比其他女孩差了？”“小湘，我是不是很丑？”

“那個不長眼的說你不好看？我找他理論去。”

“那他為什么不要我了？”王珺晨哭著開始抽噎起來，“小湘，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郡晨，到底怎么了？”

在王郡晨支支吾吾的哽咽中，林湘終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王珺晨昨天給謝旭朗打電話沒人不接，短信也不回，他已經將她晾在一邊好幾天了。郡晨有點生氣，于是跑去找他，一是要去討個說法，就這樣把人晾一邊算什么回事，而是怕他真出了什么事。等找到他的時候，王郡晨才發現自己真的有點傻，那個人不僅好好地在那跟一幫兄弟活蹦亂跳，懷里還摟著一個女孩有說有笑。王珺晨一時氣上心頭跑過去一把拽開他懷里嬌滴滴的女生，還甩了她一巴掌。

沒想到這下卻把謝旭朗給惹怒了，他狠狠地推了一把王珺晨，口中的話更是傷人，“你丫有病啊？要發瘋一邊兒發去，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你什么意思，謝旭朗，你今天把話給我說清楚，不然......不然......”

“不然你想把我怎樣啊，我告訴你，我從頭到尾就沒看上你，只不過無聊陪你玩玩而已。”說完這話，他旁邊的一眾兄弟看著狼狽的王珺晨大笑起來，格外的尖銳刺耳......

林湘看著淚眼婆娑的郡晨，心疼她為了那樣一個人而感到不值。

“你比誰都好看，咱們家珺晨是最漂亮、最可愛、最有趣的女孩了，是不是啊，小啟？”林湘轉過頭尋求趙文啟的聲援，男生的角度回答這個問題效果有用得多。

“是是是，珺晨你可比我們學校那些女生漂亮多了，是哪個什么朗的眼光有問題，這是他的損失，你說你在這為了他哭的死去活來的，是不是傻？你在這不快活，他現在指不定在哪逍遙著呢。”

趙文啟一席話果然奏效，王珺晨抹了一把眼淚，吸了吸鼻子，“沒錯，憑什么我要在這折磨我自己，他就是一個大傻逼，人渣，禽獸，為了他哭，我他媽又不傻。”

“嗯，別傷心了，咱們回家吧，你媽還在等你呢。”林湘關掉還停留在游戲界面的電腦，“還有，以后別穿紫色的衣服了，真的不適合你。”

“以后絕對不穿了，去他媽的紫色，誰愛穿誰穿。走，我們回家。”

王珺晨穿起外套，努力平復著情緒，走出網吧，此時，已經下去了蒙蒙細雨，她頭也不回的走向雨中，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流向嘴里，澀澀的，咸咸的，苦苦的......

晚上，倆姐妹在被窩里通電話，郡晨說她已經想通了，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而自我鄙棄是一件很沒有骨氣的事。

“好女孩都是被渣男耽誤的。”

“不遇見幾個渣男怎么成長，情路怎么修煉，我就當走了個狗屎運。”

林湘聽著電話那頭的人在很努力的表達著對這場戀愛的不屑一顧，想要將它合理化。其實林湘知道她認真了。

最后，王郡晨說“我其實不喜歡紫色，我也知道紫色穿在我身上不好看，但每次穿上紫色的衣服心里就會有點小甜蜜，感覺就像跟他在穿情侶裝。”

就像校服是最好的情侶裝，但他從來不穿校服。

林湘看著好朋友沉浸在自己執著追求的愛情的傷痛里，她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她，她就像一條生活在淺水里的草魚，某一天邂逅了一條她不曾見過的鯊魚，她毅然決然的一頭扎進大海深處，不管前方多兇險，不管她的鯊魚會在何處停歇，不管他的世界多么密不透風，她還是會奮不顧身地千瘡百孔。如果自己是珺晨，也會跟她一樣么？林湘在心里問自己，不會，這樣的愛情太卑微，太痛苦，她寧可選擇錯過，也好過到頭來黯然神傷，獨自舔舐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