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西三百五十里曰天山，多金玉，有青雄黃，英水出焉，而西南流注于湯谷。有神焉，其狀如黃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渾敦無面目，是識歌舞，實惟帝江也。

有木焉，其狀如棠，黃華赤實，其味如李而無核，名曰沙棠，可以御水，食之使人不溺。

《山海經·西山經》

云止也站了起來，站在樹上看著那片紅光越來越大，最后躍動起來，明明看起來是渾圓的一團，卻仿佛有著莫名的靈動，擺翅旋轉跳動著。

“云止云止，過去看，過去看。”丹木也不大喊大叫了，聲音都溫潤了，樣子也端正了好多。

云止跳下樹，悄悄地靠近，只見一只溢著紅光的怪鳥，兩對翅膀帶著肉墩墩的身體在半空中一邊跳著奇異的舞蹈一邊唱著歌，這鳥無眼無鼻無嘴，身體像口袋一般，只有伸展舞動的六肢四翅。

這，應該是帝江，云止想。

帝江是上古神鳥，混沌產物，無神無識，無是無非，無爭無害，又靈力非凡，平日在世間游蕩隨心歌舞。

一向多話的丹木此刻安安靜靜的蹲在云止肩頭愣愣的看著帝江。

云止坐著聽了一會，很奇特，但凡人們唱歌總要表達些什么，或是愛戀，或是喜悅，或是激憤，或是抱怨，帝江的歌舞仿佛并沒有什么情緒在里面，僅僅是在唱歌。

伴著這歌聲，云止睡了一夜好覺，第二日天還未亮便醒來了，神清氣爽準備出發。

一夜沒有聒噪的丹木，拍著翅膀停在了半空，叫道：“云止！云止！”

“怎么了？”云止一臉奇怪。

“我留下！我留下！丹木喜歡！”丹木用前所未有的平靜音調叫到。

“你？你喜歡上她了？”云止看看帝江那肉墩墩的大身軀，再看看丹木的小鳥樣，詫異的張大嘴。

“丹木配不上！”丹木有些別扭，嘟囔道：“丹木想陪她！”

丹木竟然說了兩句五個字的句子，這回是真上心了吧，云止想。

“她可不會懂你的心意的，她是帝江，她是無意識的神。她都不會跟你聊天，你那么愛說話，你可要想清楚。”云止認真幫丹木分析。

“愛聽唱歌！”丹木小聲說。

“她只會唱歌跳舞。”

“丹木愿意！”丹木垂著頭，下定決心鄭重道。

云止有一種兒大不中留的深深無力感。

“行吧，不管怎么說，她不傷人，也沒人能傷到她，還會唱歌跳舞，也挺好的。”

丹木留下了，云止又一個人了。

青要山的龜甲上對西面山上的植物動物的記載比南面多些，云止一邊走一邊回憶看過的圖志，看看自己能認出多少植物。

走著走著正遇到一片沙棠林，云止站在林子旁邊嚼著一顆沙棠果，感覺味道有些熟悉，站在那里仔細琢磨著在哪里吃過。

遠遠地一個走路怪模怪樣的小童一看見她便停住了，提著籃子躲到了樹后面，伸出頭偷偷地看著。

小童躲著看了一小會兒，便小腿一拐一拐踩著小碎步跑掉了。

小童跑到一處水邊，“噗通”就跳進了水里。

“殿下，殿下！我看見了，我看見你屋里那幅畫上的姑娘！”小童進水后化作人魚，回到水下的宮殿，剛進殿就興奮的喊道。

“我寢殿里的那幅？”正在殿里聽下屬匯報的古浴激動地站了起來。

“就是嘛殿下，你又沒有別的畫。”小童覺得殿下此時比平時蠢了點，殿下自從回來后，在寢殿掛了那副畫，就常常對著那副畫自斟自酌，怎么這會兒又不記得了。

“她在哪？”古浴兩眼放光問道。

“在沙棠林子里吃果子呢，說不定吃完就來看您了呢！”小童高興地答道，吃沙棠自然是為了防溺水么，要防溺水自然是要來水宮的。

小童心里默默埋怨自家殿下，與人家姑娘那么好了，還畫了幅畫掛在自個寢殿，也不給人家幾顆水宮特供的沙棠珠，還要人家姑娘自己找沙棠吃，真是沒情趣。

古浴抿嘴笑了，她自然不會來，我可以去么。

古浴隨便交代了幾句屬下便打發了他們，進了內殿找出云止之前落下的那朵珠花，便出了水宮。

當古浴白衣飄飄笑語晏晏的從沙棠林里走出來，站在云止面前跟她打招呼的的時候，云止嚇了一跳：“你怎么在這里？”

“我本來就是在這里的，你對我在哪很有興趣？”古浴笑瞇瞇的向前邁了一小步，挑眉道。

“我沒又興趣，你不要靠過來！”云止橫眉警惕道。

“我又沒有傷害過你，你害怕什么？”古浴停在原處，臉上佯裝哀怨道。

“胡說！你上次還想占我便宜！”云止怒道。

“云止，那是情之所起，那時你不是也一樣？”古浴意味不明的盯著云止的眼睛。

“我，我明明是被你迷惑了，把你認作他人。”云止瞧著他那雙含情脈脈桃花眼，臉騰的紅了到了耳根，不由得把眼神轉向別處。

“你把我認作了誰？據我所知姑娘并無伴侶，姑娘如何把我認作了他人？還是姑娘本就心悅于我？”古浴又向前了一步，瞇著眼笑道。

云止困惑的看著古浴，古浴說的，她確實解釋不清楚。

古浴見云止愣住，趁機上前一把牽起云止的手，滿目含情直視云止的眼睛道：“云止！是我啊！你忘記我了么!”

云止恍惚，“暮喬”？“古浴”？往昔如夢一樣的畫面，好像從霧里顯現了點影像，古浴的臉忽隱忽現，想不起來什么細節，卻確實好像曾有那么一個人與自己親密無間。

云止怔怔的呆在原地。

“云止~”古浴輕輕喊著她。

云止恍然回神，趕忙把手抽了回來，看著古浴的眼神卻不再那么疏離了，有些探究。

“云止~我不是想讓你立刻把我當做什么人，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對我不一樣，或許是前世的緣分。”

云止看著古浴臉上與他平時嬉笑邪魅的樣子不太相符的誠懇，恍惚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你前世是暮喬？我前世與你相戀？”

“不能是么？”古浴理所當然的語氣。

“我不知道。”云止眉頭微蹙，想到那紅發樹妖，真的有前世么？與那樹妖且不知是什么糾葛？難道與古浴也有糾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