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上午溫愛佳都在努力畫線，完全已經忘記了時間在走。她看著右手邊地上已完成畫線的兩竹蘿料，甩了甩略顯酸痛的手，輕吁一口氣。

“愛佳，你畫得蠻好的嘛！”鄺萬寶回頭盯著她那兩竹蘿料。

“額。”她的聲音聽上去一點兒都不興奮。

“就是就是！年輕人就是好，學什么都很快！”七嫂在旁邊說，“你看我，忙活一上午勉強做完兩框。”

“欸，琴姐你不要謙虛！對于新來的人來說，你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了！想我剛來的那時候，一天也就只能湊合做三蘿，還是加班加點的干滿12個小時。”鄺萬寶想著搖搖頭。

“真的嗎？！我還算可以的？！”七嫂聽著別人這么說，心里當然特別開心。

“嗯嗯！千真萬確！”鄺萬寶笑著點頭。

“呵呵呵呵！”七嫂瞬間樂開了花兒。

她倆有聲有色的討論著，而溫愛佳的表情卻顯平淡。

“愛佳，你咋看上去不太高興呢？”鄺萬寶問。

“哦……沒有，我挺高興的。”溫愛佳咧嘴笑了笑。

“我估摸著，應該是有點想家吧。”七嫂說。

“嗯，我剛來的時候也是這樣，白天做工都心神不寧的，只要閑下來就一直想著家里。小姑娘這么小，一個人就出來打工，難免舍不得家里。”鄺萬寶接話。

溫愛佳沒有回答。

“萬寶寶，你給我看看我這個手藝合不合格？我不敢讓虹姐幫我看……”七嫂轉移話題。

“好的，我給你看看呀！”鄺萬寶的性格很開朗，挺樂于助人的，遂幫七嫂檢查料。

溫愛佳雙手撐著下巴，眼睛望著前面，她觀察著整個車間里的動態。不停地有人去前面領料，也不停地有人去前面交料。大家都在各自忙手頭上的活，互相之間基本不說話。整個車間里，除了時而響起的機器聲，就是噠噠的腳步聲，空氣里還彌漫著濃濃的膠水味和厚重的皮革味。

以前基本不扎頭發的她，也把頭發扎成了低馬尾。

環顧四周，車間里也有不少跟她歲數差不多大的女孩，她不知道她們都是來自于哪里，不知道她們是不是像她一樣——是輟學來到這里，也不知道她們會不會和她一樣，會幻想未來。

……

縫紉車間里。

溫兆豐按照孫組長的安排，來到這邊跟錢師傅學藝。

錢師傅是本廠的老牌師傅，不僅擅長各種縫紉相關的機器，而且還會維修，一般廠里有什么機器壞了，或者需要安裝一個什么零件的，都會來找他。

在溫兆豐之前，錢師傅已經帶過好多個徒弟，現年50多歲近60歲的他，也到了快退休的年紀。

“錢師傅，您看下這個零件這樣安裝可以嗎？”溫兆豐從機器踏板上跳下來。

“可以！”錢師傅樂呵呵的笑，“你小子還挺聰明，學了兩下就會了！”

“還是師傅您教得好！”溫兆豐說著還彎腰鞠了個躬。

“誒！我可不是你的師傅！你還是叫我錢師傅順口！”錢師傅不太想帶徒弟。

“師傅，今天您教我，我就應該喊您作師傅！”溫兆豐是個老實人。

錢師傅笑笑不搭話。

就在溫兆豐和錢師傅說話的空檔，幾個人從門外走進來。

溫兆豐一眼就認出來，這幾個就是那天到他宿舍找他的那幾個人。

“喲！臭小子，手腳挺快呀！這么快就學上了？！”領頭的還是那個刀疤臉。

溫兆豐不想搭理他們，轉身往另一臺機器走去。

后面的大個子趕緊快走幾步攔在他面前。

“咋地？！見著我們就像跑啊！”大個子又把衣服撩起來，露出白白的肚子。

“我在上班，請你們不要來打擾我！”溫兆豐說話了。

“呵！搞得好像就你一個人在上班，不要忘了，老子也在這個廠里上班！”刀疤臉指著自己說。

“現在是上班時間，有什么下班再說！”溫兆豐沒好氣的回。

“我知道是上班時間，我就是趁著上廁所的功夫過來跟你打個招呼，讓你知道哥兒幾個就在隔壁車間，這樣到時候我們也好互相聯絡感情！”刀疤臉說得倒是冠冕堂皇。

“你們幾個不要在我這里胡來！”錢師傅看不下去了。

“喲呵！錢師傅，沒想到這么快你就替這小子說話了？！得，有您的一句話，我們改天再跟他聚！”刀疤臉邪邪的笑了笑。

望著幾個人離去的背影，溫兆豐上前問錢師傅：“師傅，他們真是隔壁車間的嗎？”

“嗯，他們是做裁斷的，是在隔壁車間。”錢師傅回。

“那……”溫兆豐想問點什么，但又覺不好開口。

“你是想問他們是不是廠里的霸主？”錢師傅知道他要問什么。

“嗯。”溫兆豐點頭。

“他們幾個也算是廠里的老工人了，因為家里有關系，所以在廠里待了好幾年，也學了些技術，但是男孩子嘛，難免喜歡摘花弄草的，所以就有些廠里的小姑娘被他們霍霍。”

“摘花……弄草？”

“就是你們常說的拈花惹草！”

“哦。”

“但凡是廠里有新到的小姑娘，他們都很樂于去招惹人家！”

“原來是這樣，難怪！”

“難怪什么？”

“沒什么……”溫兆豐想著昨晚的情形。

錢師傅看出來他的心思，便又補充說道：“你之前那個車間的孫組長也是跟他們一起的，不過那個孫組長可是廠長的親戚。”

“那就是皇親國戚咯！”

“是啊！”錢師傅聽著他的回答笑了笑，“沒事，你也不要想太多，你是男孩子，還比較好搞定，只要離他們遠點，不去招惹就行了，平時專心做自己的工作，學好技術才是真！”

“嗯！”溫兆豐覺得錢師傅跟他說的句句都在理。

只不過，這幾個人看來有點難搞，要是他們還要去找小愛的麻煩怎么辦？他心里一想到這個就禁不住一直打鼓。

“好了，認真做事吧！”錢師傅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往前面巡檢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