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您最近怎么了？”

宮宴結束后，齊顥洛送自己母后回宮，實在忍不住問道。

好像從月前外祖父進過一次宮，母后就不太好了。

“無事，天氣逐漸熱了，有些食欲不振而已，洛兒不用擔心，好好聽你父王的話知道嗎？”

她怎么了？她身為一國之后，誰也不能把她怎么了，但她已經能把別人怎么了。

郭子衿看著這深宮高墻，困住了她十五年，她十五歲進宮，十八歲得皇子坐上皇后的位置，如今三十歲，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為了家族為了兒子和這宮里的女人斗一輩子，直到她成為這宮里最尊貴的太后。

可那個已經死了五年的人又回來了，還有兒有女嬌妻在懷的回來了。

霍連秋。

你是回來報仇的吧？找他父親，找她報仇的吧？

齊顥洛還是習慣那個一見到他就讓他好好學習，爭取樣樣都出色，壓過大哥四哥的母后，如今卻溫柔的像一個……母親了，他有些受寵若驚的趕緊回道：

“母后安心，洛兒長大了，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的。”

若母后一直這樣就好了。

“好，我兒長大了，回去休息吧，好好照顧自己，無事不用來看母后，學業要緊。”

“是，母后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兒臣告退。”

“嗯，去吧，小心點。”

她現在才明白有時不爭才是爭，看圣上對四皇子的厭惡就知道了……郭子衿看著兒子挺拔俊秀離開的背影，心里既驕傲又煎熬。

父親說斬草除根才能讓她和霍連秋的婚事徹底隱瞞下去。

斬草除根……原來五年前霍家滿門無一人生都是因為她啊！

當年她喜得皇子，被賜回府探親，回宮的時候，她忍不住心里的渴望讓人把他傳來。

短短五分鐘而已，從頭到尾他只是跪在那里，沒有抬頭看她一眼，而她也只是想最后看一眼自己少女懷春愛慕的少年郎罷了。

他們沒說一句話，沒有任何僭越的地方，可還是被她父親知道了。

父親怕她皇后之位有變，怕有心人拿她與他曾有過的婚約做文章，怕她心里一直忘不了霍連秋，于是……斬草除根。

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她只能當做不知道。

那是她親生父親啊！她能怎么辦？

人去了，她心底埋藏最深的那塊地方也跟著死了，這樣也好，她就把他當做一場夢吧，她渴望自由的夢。

直到齊顥洛的身影看不見，郭子衿才轉身看著從小到大侍候她的貼身侍女，幽幽問道：

“阿嬌，你說他……恨死本宮了吧？”

怎么能不恨呢？

是她對他一見鐘情，以絕食來央求母親派人去霍府提親，卻在第二年宮里大選派人去退了親。

她也不想啊！可父親用他的命來威脅她。

可最終她還是沒救得了他和他的家人。

霍大哥家的兩個孩子，她見過的，聰明可愛，才三歲就死在那場大火里。

他也有一雙兒女，是不是在看到他們的時候，也會想到自己的小侄兒小侄女，然后日夜恨不得一把火也燒了昌信伯府？

“主子慎言。”

霍家的事，哪能怪得了小姐呢，她只是在初懂情的時候喜歡一個風霽月朗的少年郎而已。

要怪就怪……命吧！

她家的小姐是鳳命，霍府廟小進不了小姐這只鳳凰。

“慎言慎言，本宮身為一國之母都要慎言，呵呵呵……”

她作為郭府大小姐，自小受寵，所以才能時常跟隨哥哥去郊外跑馬踏春，才能遇見了他……

十五歲的白衣少年郎徒手拉住了她踩到土釘發狂的馬，氣喘吁吁的抬起頭問她，沒事吧？

這是她第一次見他，也是她最后一次去跑馬。

第二次見他是她等在霍府門口，委屈的問他為什么不答應這門親事，是嫌棄她丑嗎？

他驚訝的抬起頭看她，然后低頭行了一禮道：

“連秋不知郭府大小姐是你……”

這句話聽在她的耳朵里的含義就是他知道是她，就會同意了，也就是也喜歡她的意思。

果然第二日，霍府的媒人上門了，她高興的一夜沒睡，幻想著他們大婚時的場景。

玉嬌看著自家小姐陷入回憶中久久不能回神的樣子，上前一步扶住人，輕勸道：

“小姐，都過去了……”

霍府人口簡單，霍司工和霍大公子都是實干的官員，不會參與任何黨爭，也都是只娶一妻，霍二公子清俊聰慧，確實是一樁不可多得的好親事。

可惜老爺讓小姐進宮……

“是啊，都過去了，都退下吧，本宮累了。”

郭子衿松開手，一人慢慢走向金碧輝煌卻清冷無比的宮殿。

怎么能過去呢？活著的人還活著，不該死得人都死了……

要是父親沒有那么大的野心，是不是她早就嫁給他，跟著他踏遍大衍的山川河流了？

這才是她骨子里向往的自由，不屬于一個豪門貴女的自由。

想到這，郭子衿在轉身的那一刻，一滴淚順著臉頰滑過，很快沒入了她的衣襟，然后消失在暗紅色的鳳袍里。

與此同時，慈心閣里，霍連秋和曹芬這對只“領證”沒辦婚禮的假夫妻，因為琴羽涅一句話，雙雙鬧個大紅臉，劉南星更是笑聲都傳到隔壁間了。

錦屏也正在和楚三，俞錄，許哲等人說兩人成婚的原因，聽到主屋傳來的笑容，面面相覷中……

不是，那個錢阿樹如此惡心，公主他們怎么不生氣還笑呢？

“阿哲你就不應該來我們這里。”心里癢癢的俞錄看著許哲惋惜道。

不然他們就能知道主子們說了什么了。

這好像和錦屏姑娘說得不是一個版本啊！他們聽得都氣死了，根本笑不出來好嗎！

“沒事，問琴姑娘和南星也一樣。”許哲啃著錦玉特意吩咐小廚房給自家公主做的蜜汁烤乳豬，抽空回了一句又接著啃了。

他才不去呢，剛才在主院和王爺王妃同堂共食，他都不敢伸筷子，公主體貼又安排了這么多好吃的，他要敞開了肚子吃，哪能和公主師父一桌啊！

“也是，錦屏姑娘你繼續說……”

主屋，笑鬧過后，陷入一片寂靜，然后楚愛悠想到了一些事情，看向琴羽涅和劉南星，道：

“你們去隔壁看看，別都喝多了，吃飽早點休息。”

她想知道霍大哥有沒有告訴曹姐姐那件事，以及對方知道他還活著是什么反應，這些事不適合小孩子聽。

“好的，小師姑。”

“好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