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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病入膏肓(三)

  • 皮生錄
  • 肖辰不消沉
  • 2158字
  • 2020-04-15 23:27:09

我亂了方寸,手腳也不著邊。

我來回的在四處打轉(zhuǎn),狠不得把碗拼在一起,讓所有不如意的事都倒流。

我不斷扒開階邊所有的雜草叢,想從里面找到哪怕一點(diǎn)點(diǎn)像樣的東西,是能帶給圓子歡樂的東西。

我一定能補(bǔ)償什么的……

我急匆匆的滿地打圈,又回到原點(diǎn)。

我的發(fā)髻亂了,衣裙的角落大范圍的沾上點(diǎn)點(diǎn)散開的泥土碎,臟的看不清原本華貴的模樣,手也被覺刺樹葉扎破,留下了滿指的紅點(diǎn)。

可我還在找,就算有朵花都行。

花......對了,花!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著托盤就往右后方的矮灌叢里鉆。

那些細(xì)小的針葉劃破我的外衫,層層疊疊的刺破我的皮膚,我閉著眼睛往里爬,直到額頭都滲了斑斑血跡,才顫顫巍巍的睜眼。

就快到了……

我的面前,是一束漂亮的山花!

淡綠色的山花墜著白色的花芯,細(xì)綠的莖從被灌木緊壓著的墻根縫里探出頭來,化作一兩朵花蕊留作未來的驚喜。

我彎著腰,側(cè)身趴著,和它一起仰頭,從這個小小的窗口里,看見了不一樣的天地。

是我所能目即眼底的藍(lán)。

是我的圓子,和我說的秘密。

我小心的捧著它們,不舍得狠心全部將其摘下。

它們是我對圓子好轉(zhuǎn)的妄想,而我也該留著這些未開花的花苞,給它們一次看世界的機(jī)會。

我的圓子,也和山花一般,沐露晨妝,行自在香。

我輕手捻起半根莖葉,帶走兩朵垂首的山花。

我無論再怎么小心,墻根的花叢還是輕微顫動,為這場離別做一次惋惜。

此后的日光獨(dú)我一人,說笑也只剩從前。

再見了......

我又轉(zhuǎn)而想到了什么,趕忙卷起衣袖,從臂彎滑下一個默默無聞的手鏈。

這串小小的紅石子手串,鬢邊都有些微微褪色,那一連股的細(xì)繩還銘記著祥云鎮(zhèn)的閑余時光。

我吹了吹幾口氣,擦拭上面微微冒出的霉點(diǎn),小心翼翼的將它繞成更細(xì)小的圈子,和山花纏在一起。

我再學(xué)著那時在祈愿山為祭品打結(jié)的手法,三手兩并的組成一個福字結(jié),為這花束再添一筆我力所能及的祝福。

但愿圓子看著向陽而生的它們,心中也能欣喜幾分。

快回去!

說時遲那時快,我將扎好的花束放在貼身處擺好,手舉著托盤護(hù)住額頭,又轉(zhuǎn)身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挪回走廊。

葉影縱橫,我什么也看不清。

只是這顆心,在叫我向前。

我的手上覆滿了紅點(diǎn),手指也有些麻木,只是它們和我這個來不及思考的大腦一樣,只愿奮不顧身。

快回去!

我緊抓著石階,翻身爬了起來就往前跑。

我顧不得什么儀容儀表,只除了跑,什么也不做。

我滿身泥濘,或許在過往的人眼里,已經(jīng)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這是錦州。

無端的憐憫都是廉價的,多余的。

......

不,我不信。

我一定能有辦法的!

我不停的跑,好像自己也得了和圓子一樣的病。

胸腔像火燒一樣炙痛,喉管仿佛千萬把刀割,我憋的滿臉通紅,嘴角溢出一點(diǎn)點(diǎn)濁氣。

我側(cè)身,甚至推開向我行禮的他人,只悶頭往前跑。

我還在!

圓子不是一個人!

我喘著氣,腳步沉重的像石頭,卻也不肯停。

或許我是瘋了,或許病的人是我。可我就是這樣一意孤行,就是不愿意面對失去!

你不懂,你們都不懂!

那每每在夢中喚我的林意,那樣撕心裂肺的哭,那樣孤獨(dú)的數(shù)著滿地的磚、滿眼的血...

她永遠(yuǎn)是一個人,面對無盡的黑夜,面對我用著這具身體,去逃避現(xiàn)實(shí)。

林一安,你還不愿醒嗎?

你真的不懂嗎?

不....我們或許是不一樣的....我在活著,可記憶永遠(yuǎn)是死的。

我想要救圓子,我想要證明,從前那段時光,它依舊能回來,我依舊還是那個我。

我不愿,她也是重蹈覆轍。

我氣喘吁吁,一手護(hù)著花束,衣裙邊還存著方才一路小跑的艱辛。

樹枝劃走了我的桃色絡(luò)穗,石子小道磨破了這雙繡著雛燕高飛的蜀繡平紋鞋。

可我不在乎,我知道身后的陽光在跟著我,以這種短板補(bǔ)缺的方式給我溫暖。

我不停的跑,不停的跑.....

朱府的風(fēng)景從我身邊劃過,原來那些歡聲笑語歷歷在目,可我什么也看不清,也想什么都記不起。

這具笨拙的身體只能奮力的往前墜落,不斷地,不斷地,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自欺欺人。

明明這條路,沒有那么長的......

“圓子!我回來了!”

.......

我面對著一片狼藉、空無一人的房間,雙腳還是撐不住,整個人都重重的跪了下去。

“圓子?”

人呢?

人呢?

我不是叫她等我的嗎?她怎么不等我呢?

“圓子!”

我仰頭吼了一聲,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氣息沙啞,再也吐不出一個字符了。

我喊不出她的名字了!

圓子……

我的手在地上抓著,雙眼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她是不是在和我玩捉迷藏,是不是在哪偷偷看著我....

我的手指劃過磚石,混合著上面斑斑的血痕。

你在哪?

你在哪?

我掐著自己的脖子,恨不得強(qiáng)迫它喊出你的名字。

我不停的搖頭,指縫火辣辣的生疼,我紅了眼,氣悶于胸,我惱怒的推翻散落在屋子里的桌椅板凳,可再大的聲音也消除不了我的無力。

你到底去哪了?

我四下看著,倒也發(fā)現(xiàn)一些端倪。床榻的簾帳是被撕爛的,地上參雜著凌亂的腳印以及...

以及一路細(xì)小的血痕!

一股不好的預(yù)感涌上心頭,我蹭的起身,轉(zhuǎn)而跑出屋外。

果然,沿著前方的小路上,我細(xì)細(xì)瞧見了這抹血色。

會是圓子嗎?

我想象不到那種畫面,就好像從我走進(jìn)這間破碎的屋子開始,我眼里少有的一抹亮色,又一次消退了。

我跟著這腳印,往前方走去。

但愿我還來得及。

我的膝蓋一路隱隱作痛,或是說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是不疼的,它們在抗拒,在疲倦,在為這場無用的掙扎所悲傷。

我只能捂著自己的胸口,眼睛死死盯著這條血路不放,一刻也不敢松懈。

快走,快走!

我的心里不斷念著這個字,我顧不得別的,只想往前走。

好像這輩子的路,在今日都要踏遍了才罷休。

走廊的石磚這么涼,四邊都能漏出寒風(fēng),我不明白,她要去哪里?

快走!

看著血跡慢慢變淡,我想我快跟上了。

圓子……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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