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這么呆呆地站在那兒，不聲不響，直到阿茶消失在視野里，才回過神來，發現門口坐著個人。

藝術教室和隔壁的舞蹈教室因為不是用作正常上課用的教室，并且需要一定的空間來排練，將部分桌椅移出了教室，所以門口堆放著幾張桌椅，此時，那個女生就坐在一張桌子前，看著我眨了眨眼睛，手上還拿著筆，似乎不久前還在寫著什么。

“林月？”

對視良久，我帶著一絲不確定的語氣率先開了口。

似乎在我喊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對方也終于確定了我的身份，笑著點了點頭，然后抬起手到耳朵的高度，輕輕揮了揮。

“真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你，你不是去杭州讀書了嗎，怎么回來了？”

“我之前去杭州是學英語的，現在學得差不多了，過段時間我就要去加拿大啦！”

“所以你這次回來。。。。。。？”

“當然是來看看老朋友們，道個別啊！你怎么了愁眉苦臉的？”

我將最近的故事簡單地和林月敘述了一遍：“剛剛那個哭著跑走的就是阿茶。”

“啊？我剛才在寫明信片沒注意，我抬起頭的時候就只看到你一個人了。”

“沒關系，要不要進來喝杯飲料，放心里面現在沒有別人，你不用擔心尷尬。”

林月歪著腦袋，似乎在想著什么：“嗯。。。。。。什么飲料呀？”

我笑了笑，將飲料的名字告訴她，她欣然接受，并對我道了聲謝，跟著我走了進來。

“哎？你不用把東西拿進來嗎？不是說要寫東西嗎？”

“不用了，剛才寫很久了，正好陪你聊會兒天放松放松。”

我坐在窗沿上，兩條腿掛下來，林月則端端正正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不知道的人看到這一幕恐怕會以為是某個不良混混在勾搭一個品學兼優的少女。

和林月寒暄了一會兒家長里短，聊著聊著，突然蹦出了一個念頭。

“林月，可以把手機借給我用一下嗎，我想錄一段話發給阿茶。”

“啊，好的，那我先出去了。”林月把手機遞給我，然后起身準備回避一下。

我制止了她：“不用回避了，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你就坐著吧，正好也可以聽聽看我的措辭有沒有問題，給個意見。”

“好的。”林月也不再推辭，重新坐在了我的邊上。

我打開錄音，開始錄第一遍，最后磕磕絆絆地結束了，并且在錄完以后，發現自己一緊張，好多話忘了講。

于是果斷地刪掉了這段錄音。

然后開始新一輪的錄制。

再刪，再來。

也記不清錄了幾遍了，最后看到那一段靜靜地躺在手機屏幕上長達六分多鐘的錄音，心里充滿了成就感。

“你覺得還可以嗎？”我轉頭問林月，畢竟林月也是一個女孩子，讓她從女生的角度評價一下這段錄音或許能找出我一個直男考慮不到的問題。

“你錄了這么多次，我都差點背下來啦！挺好的，至少從我的角度看，我覺得你已經把內心的真實想法表達得很好了，那你現在就要發給她嗎？”

我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手機，我也不明白，為什么費了這么大勁錄下這一段話，到最后卻猶豫了。

心一橫，一咬牙，我將錄音以文件的形式發送給了阿茶。

“我已經發了，時間也不早了，現在是最后一節課下課不久，剛好是晚飯時間，我陪你去找她們。”

“好啊，那我現在去把東西整理好。”

林月騰起身子，小跑著出了教室。

我慢慢地跟了上去。

————————————————————————————————————

我的手里還握著林月的手機，等待著表示阿茶已經接收文件的提示音。

走到大樹下的時候，視線稍稍向上移動，便看見了阿茶和她的閨蜜趴在走廊上。

看到我以后，阿茶條件反射般地立刻蹲了下去。

我低下頭，站在來來往往的人流中開始編輯信息，過往的學生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也難怪，一個穿著校服的人光明正大地站在學校里玩手機，旁邊還站著一個沒穿校服的妹子，怎么看怎么突兀。

“你也不用躲了，我看到你了，錄音收一下。”

幾秒鐘后，手機振動了一下，告訴我阿茶已經接收了文件。

我將手機還給林月，在阿茶和她閨蜜的注視下，和她一起離開了這個地方。

———————————————————————————————————

晚飯，我也沒有去吃。

“我們要去大階梯教室總彩排了，你呢？”

卷毛收拾好東西，起身邊走邊問我，看我呆呆地看著他，于是又招了招手：“一起上來看表演吧，看著看著心情就好了。”

我嘆了口氣，僵硬地站起來，一步一頓地跟著卷毛他們走向大階梯教室。

元旦匯演有十幾二十個節目，演員數量本身就多，再加上像我這樣的普通觀眾，此時大階梯教室里雖說還未到座無虛席的程度，但也已經是一片人海。

我坐在卷毛他們邊上，看著節目一個一個地從我眼前經過，場內氣氛很熱烈，時不時地就迸發一片掌聲和叫好聲，此刻的我卻像個異類，夾雜在一片興奮的人海里，面無表情地注視著舞臺。

終于在彩排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我忍受不下去了，此刻的我還是更愿意一個人蜷縮在角落里，我問卷毛借了手機，起身走出大階梯教室，回到了藝術教室。

一進門，我就開了燈，只開了一盞，剛好照在教室角落的一個位置上，那個位置是我這兩天一直占據的位置，也是我以往和阿茶相處時的常用位置。

在燈光亮起的一剎那，我的眼眶就濕潤了，過往的畫面一張一張地從我眼前閃過，但那時候的甜蜜美好，或許就只能是一段段記憶了，哪怕我和阿茶最后沒有分手，但也已經有了隔閡，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我一步一步走向燈光下的那張椅子，慢慢地哽咽起來，最后在走到一半的時候，終于無力繼續走下去，抬手扶住一張桌子，一滴眼淚隨即落在桌面上，我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以致于我整個人都在猛烈地顫抖著，連帶著被我扶住的桌子也劇烈地抖動起來。

門，不知被誰敲響了。

進來的人是卷毛。

“你怎么來了？”

“我看你好像很難過的樣子，確認了一下暫時還輪不到我們上臺表演就下來看一下你，哎，你。。。。。。哭了？”

“嗯。”我淡淡地應了一聲，沒什么好隱瞞的，哭是一種表達情緒的方式，不丟人，天天哭才丟人，而且我眼眶微紅，想隱瞞也隱瞞不住。

“唉，我覺得你要是那么難受的話，還不如趁早放手，何必要這樣折騰自己。”

“說說容易，但哪有那么輕松就能放下啊。”我無奈地笑了笑，用卷毛的手機下載了下午發給阿茶的語音，然后遞給卷毛。

“這是什么？”

“我下午錄給阿茶的一段話。”

卷毛接了過去：“我去，六分多鐘，你是說了多少話啊！”

我坐在卷毛旁邊，陪著他聽了一遍這段錄音，錄的時候沒有感覺，現在回過頭來聽，發現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挺無力的。

“唉，我能理解你現在的感受，我和我前任四年。。。。。。”

接下來，卷毛用他自己刻骨銘心的一段經歷，和我談心，一直談到上面來人叫卷毛去表演，我們才結束談話回到大階梯教室。

看完卷毛他們的表演，我又一個人偷偷地溜了出去，抽完一根煙以后就回到了藝術教室，一直等到卷毛他們從階梯教室回來，我陪他們聊了幾句，就又一次混在初中生的人流中出了校門。

這也是我有史以來第二次私自混出學校。

————————————————————————————————————

回到家里，拿起手機，點開和阿茶的聊天界面，想了想，又放下。

半晌，又拿起手機，打了幾個字，最后卻又全部刪除。

反復糾結了不知道多少次，最后還是發出了一句話。

“再談一次吧，那次還沒聊完你就回去上課了，有些事還是早點解決比較好。”

過了很久，久的我已經記不清時間了，只是單純地記得很久。

我只記得，我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手機亮了一下，慢慢地拿起手機，微睜朦朧的雙眼，看見通知欄里顯示著這樣一句話。

“好，明天我去找你，這次我們好好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