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之前，鄭菡讓牛二哥將廖三娘安排在梓茂附近的房間。梓茂被關在地下一處頗為陰冷的房間里，鄭菡估摸著應該是牛二哥的杰作，將自家的冰窖改成了牢房，因為單憑大哥的智慧是不夠的。

“不用問了，我不會說的，要殺要刮由你們兄妹！”梓茂簡直神經病了，一見鄭菡兄妹就開始狂吼。

“放心，我不會問你任何關于背叛我哥的問題。只是太可惜了，你都消失三天了，西凌國的公主還沒有任何動作，不信我倆打個賭，如果她聽到你被殺身亡的消息，會是什么表情呢？遺憾，傷心，還是鄙視？不用我多說，你也能猜的出來吧！”

“鄭菡，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去，當年，是誰看上了安王，卻又死皮賴臉地要嫁給睿王。像你這種三心二意的女人就該被沉塘。最后怎么樣，睿王看出了你的心思，徹底地拋棄了你，哪怕聽到你燒死在大火里的消息，他都不緊不慢地安排妥當自己的事情才去看你，更別說你的孩子了。哈哈哈……”

若是以前的鄭菡，聽了這些，估計要羞憤難當死了。然而現在鄭菡卻壓根不在乎這些。既然知道不值得付出，那么勇敢舍棄便是，哪怕在舍棄過程中，心會痛，也好過一輩子將自己拘在另一個人的陰影之下。即便是最終會讓自己脫掉一層皮，那也值得，因為只有學會放下，才能獲得心的自由。

“所以，我認識到了當年的蠢，及時走上現在的坦途啊?！编嵼詹]有梓茂期望的憤怒。

“那是因為你沒有嘗試過喜歡一個人是什么，甚至喜歡他到可以為他付出一切的地步！”

“如果說死去和失去孩子都不算付出一切，那我真的不知道，人世間的一切都有些什么了！”

“那是一種為了她，什么都可以做，哪怕全世界都憎恨她，自己依然會覺得她很美好。”梓茂說完，臉上露出一種難得一見的溫柔。

“梓茂，你真是蠢斃了。為了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可以背叛自己的朋友，可以出賣自己朋友的親人，可以殺害朋友的父親，你是不是覺得為了她可以干盡天下壞事！”

“沒錯，我寧可自己干盡天下壞事，也不愿她手上沾滿鮮血。”

“那么，三娘呢，你要置三娘于何地呢？”

“當年若不是她對我不休不止地糾纏，若不是我要取信于你哥，我是堅決不會娶她的。不過即便娶了她，我也沒有碰過她！”

鄭菡被這信息給雷炸了，還有比這更渣的嗎！要不是現在行動不便，真恨不得上去踩他兩腳。深吸了兩口氣，鄭菡還是把火氣壓了下去。

“算了菡兒，他已經魔怔了，是哥哥我識人不清……”鄭拓威的心情很低落。鄭菡知道他必定是想到了父親，因為自己引狼入室，才導致父親的身亡。

“哥，你別難過，他就是十足的小人，當年遭到追殺時，你廢了多少力氣才保住他，他可是半分情誼都不記了?！?

“胡說！當年若不是你被那些女人惦記上，若不是三娘非要陪著你，我怎么會遭到追殺，都是你這個賤女人，勾引男人不說，還把自己身邊人的命都交代出去！”

鄭拓威實在忍受不了，只聽得砰的一拳，梓茂的身體晃了幾晃：“哈哈，你現在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你那個賤貨妹妹導致的，若不是她非要嫁給睿王，她身邊的人也不會死去，若不是她現在非要找回什么兒子，烏圖婭也不會對你們全家疼下殺手！”

“可笑得很，當年你在我哥身邊時，烏圖婭也就五六歲吧，我也不過六七歲而已。她該不會提前就知道我將要嫁給睿王，且會生下一個孩子，所以才派你到我哥身邊吧，這些糊弄小孩子的話鬼才信呢?！?

“真正的原因我不會告訴你們的，快殺了我吧！”

鄭拓威看向鄭菡，鄭菡搖搖頭：“哥，且留著他一條狗命，讓他看著他的烏圖婭是怎么對待他的！”

鄭拓威推著鄭菡出去的時候，正碰上牛新在安慰哭得幾乎暈過去的廖三娘。雖然三天前將三娘救了回來，然而她整個人都處于一種非常脆弱的狀態，且由于當年硬逼著父母將自己嫁給梓茂，幾乎跟侍郎府斷絕了關系，也斷了一切后路，鄭拓威也只能將她安排在客房里休養。

看著蒼白瘦弱的廖三娘，鄭菡一陣心酸，任憑再堅強的人也很難在付出一腔熱血卻慘遭拋棄后能夠立刻振作起來的。心病是世界上最難醫治的病，除非三娘想開了或者遇到一個懂她疼她的人。

“三娘，忘記過去的一切吧，只當做了一個噩夢而已?！编嵼照f道，忽然想起牛二哥悲慘的經歷，也許他們倆如今更有共同語言吧。鄭菡沒有再說下去，只跟牛二哥說要好好照顧三娘，便回到自己房間。

翻遍了醫書，也沒有發現能夠治療自己腿的法子，不能像正常人一樣走路還真是一個麻煩事啊。除了輪椅，鄭菡還請外面鐵匠鋪打造了一根拐杖，上面可以架在胳膊上，方便用力，中間是空心的，做了幾個小抽屜，用來放不同的藥物。另外在離手最近的地方設置了一個可以脈沖發射牛毛針的按鈕抽屜，末端打開是一把尖銳的刺刀。這樣帶在身上，既方面使用，也還有一定的保護功能，且都比較隱蔽。鄭菡很是為自己的聰明智慧贊嘆。

把家里的事忙活地差不多了，鄭菡便讓牛新到三七堂給墨子帶了封信，信中詳細說了這些日子家里發生的大事，以及由于跟梓茂對掌，不幸腿殘的消息。因為不想讓更多人知道孩子的事，便沒有提毛豆，只在信的最后說特別想念大家，等腿好些了，再去看望云云。

這一天，鄭菡正在看醫書，藍老夫人過來了。鄭菡雖然腿不方便，還是每日去看看她，早上剛看過，實在不知發生了什么事，需要自家娘親親自過來。

屏退了丫鬟后，藍老夫人握著鄭菡的手，眼淚便落了下來。

“娘，你別嚇我，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自你爹走后，娘之所以茍活，就是放心不下你和你哥一家。今天烏圖婭就嫁給睿王了，娘擔心你想不開?！?

“娘，這個不用擔心，過去的我都忘了，現在我就盼著你能長命百歲，哥哥一家平平安安，孩子能順利找回來?！?

“當年若不是非逼著你嫁給睿王，你也不會受那么多罪，家里也不會現如今光景。”

“嫁給皇家的人都注定要承受比一般人多的苦難，地位越高，雖然權力越大，可背負的責任也同時增大，對于普通百姓來說，并不是好的選擇。尤其我現在這個樣子。娘，你也不用太難過，我這不好好地嗎，能吃能睡的！”

“你這孩子，怎么現在這么油嘴滑舌的，娘都不知怎么開脫你了呢。”藍老夫人也被鄭菡樂觀開朗的性格感染了，嘴角都不知不覺上揚了起來。

“不過，菡兒，咱們家不比以往了，我跟你哥商量著，實在不行，就給你在外地找一戶正派的人家。你嫂子家有個表弟，今年被派到碭縣任知縣，人挺聰明知禮的。之前訂過婚，然而對方未婚先亡，他又要為父母守孝，故而至今未婚配。你看怎么樣？”

鄭菡知道母親是擔心自己，才到處拉郎配。但是現如今真的是沒心情嫁人了，更別說自己還成了一個瘸子。

“娘，我現在生活自理都困難，嫁出去凈禍害別人了，我還是先陪著您吧，您可別嫌棄我啊?！?

“傻孩子，娘還能活幾年都不知道，可你的日子還長著呢，總得找個知冷知熱的人，這輩子才不會太過冷清啊。”

“娘，我身邊還有春香，有兩大侄兒，還有您和大哥、牛二哥，不會冷清的。等我老了，也是個人見人愛的姑奶奶。娘，與其讓我嫁人，還不如給牛二哥找個嫂子呢，說不定，過兩年，又有個侄兒可以讓我玩了！”

“你這孩子，什么時候能長大??！對了，你不是喜歡到處轉轉嗎，明天讓你二哥帶你去城外的三音寺去一趟，聽說里面的觀音菩薩非常靈，到時候好好拜拜。”

“那我們一起去吧，娘！”

“你爹剛走，實在沒什么心情，我就在家靜一靜，你們年輕人去吧。”

“娘，那個什么三音寺高不高，我爬的上去嗎？”鄭菡就是想用自己的苦逼現狀，逗娘親開心一下。

不出所料，藍老夫人還真苦笑了一下：“你這孩子，小時候的事都不記得了，三音寺不在山上，是在城外那片桃林后面，你小的時候經常纏著你大哥給你去摘桃花呢?！?

“娘想吃什么，我回來給您帶點?！编嵼帐植挥啥读艘幌?，差點穿幫，還是轉個話題吧，還好自己足夠機靈。

對于湊上來親熱的女兒，藍老夫人好一陣感嘆，以前女兒雖然溫順，可是并不親熱，現如今看著倒比以前舒服多了，也會安慰自己的娘親了，真的是妥妥的棉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