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偉一邊寫著陳歡案的卷宗，一邊盯著窗前的綠蘿發呆。老馮的綠蘿爆盆了，人老了愛惜東西，不舍得扔，貼了個花盆給他們分了一盆。還特意叮囑了趙偉一下，說不要每天澆水，還說他會常常過來幫忙打理。王大龍見他盯著那盆綠蘿一直看，打趣他說：“又想女朋友呢？”

“我在想，這種破事兒咱們普通幾輩子都遇不上。”趙偉放下筆，站起身子，夸張地舒了個懶腰。那是年輕人修長健美的腰肢和臂膀，王大龍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微微突出的“老板肚”，發出一點無聲的小感慨：“老了啊！”其實他心里比誰都清楚：就是年輕那會兒，也敵不過趙偉。好漢不提當年帥，何況當年也不帥。

“誰知道呢。”王大龍更愿意展現他深沉的嗓音，說：“你猜一下，她會不會還來找咱們？”

“猜不了。”趙偉一笑，兩條整齊的眉毛調皮地往上挑：“大龍哥，我看你倒是對這位顧客挺上心的。”

王大龍忽然就想起了陳歡的辦公室。那種感覺怎么說？感覺這個單薄的女人就像坐在了風暴眼上，周圍暗流涌動。又或者這種有錢有勢又漂亮的女人，本身就是一個黑洞，無限地吸引著異性、才華、金錢還有邪惡。

“那是。我跟錢沒仇。”他從容格擋了趙偉的語言攻擊。

“對了，跟我說說你到底是咋嚇輸了膽了？興許師傅真能給你治。”王大龍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

“能不現在說嗎？”趙偉仰著頭一臉天真地問。

“行。有事兒你就說，別憋在心里。”王大龍說。

老馮又站在門外向里張望，王大龍瞇上一只眼，舉起右手做手槍狀，嘴里配音：“bia，bia”

外面的老馮配合地往一邊閃去。

老馮走進來問：“今兒不忙哪？”

“我可真是個敗家子兒，”趙偉看著老馮，故意放慢了語速，捏腔拿調地說：“上億的家產，一醒就沒了。”

王大龍撩了撩眼皮用力白了他一眼：“沒了還不趕緊的去寫卷宗去？”

“寫完了。”

“那再拿一本出來研究一下。”

“yes sir！”趙偉應著，他的手指游走在柜子里的眾多卷宗盒之間，最中停留在一個寫著“大學新生殺死同宿舍四人”的盒子上。停留了許久，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將那輕皮料鞘的盒子取了出來。藍盒子的正面，王大龍用白膠布貼著關鍵人物的名字：姬維東。

趙偉看了又看，看的似乎都瓷了。

“咋又想女朋友了？”王大龍納悶的問。

趙偉這才回過神來，訕訕笑笑。

老馮見狀罵王大龍說：“我把你個周扒皮！拿慢點也得說一回。”

今天不知怎地，趙偉總是有意無意地會盯著綠蘿出神，倒好像是老馮送的那盆綠蘿一直在勾他的魂一樣。

“你琢磨啥呢？”王大龍再一次粗魯地打斷他的神游。

“……啊，我也不知道。”

“一準兒是想女朋友呢？”

“真沒。”

“騙誰，看你那兩眼睛，都冒綠光了。”

“真的沒想。”趙偉還沒有從幻想中徹底醒來，傻乎乎地呵呵一笑：“大龍哥，你說我怎么老能想起陳歡來。”

“想她干啥？你還真想給人家當幾天貼身保鏢呢？”

“……也倒不是那么想的……”

陳歡還真是不經想，一想她就來了。兩人說話的功夫，門外傳來了熟悉的瑪莎拉蒂牌發動機的獨特轟鳴聲。王大龍給趙偉發目光信號：“說曹操曹操就到。快去迎迎去啊！”趙偉連忙站起身打開門，給財神爺送上一個笑臉。

今天陳歡似乎沒化妝，素凈的白臉上看不見了前些日子的熊貓眼圈。沒有職業妝和職業裝的加持，看起來有幾分鄰家小姐姐的感覺。趙偉的眼睛就像被吸住了，瓷瓷地盯著看。王大龍也從桌子后面轉出微胖的身體，送上一個比禮貌更顯得真誠的微笑。

還是陳歡先落落大方地伸出手說：“你好。”

趙偉忙握住他的纖手輕搖。

陳歡燦爛一笑，說：“上次的事辛苦你們了哈。”

王大龍目不轉睛地仔細地觀察著陳歡的臉色，猜測她的來意，然而沒有什么新發現。

原來陳歡成功起訴了李明博和宋茹紅。他們以尋釁滋事罪分別被判處拘留十五日和有期徒刑九個月。

她還真就送來了一面錦旗，王大龍打開一看，上面寫的是：

“長的真帥

破案真快”

王大龍揶揄了趙偉一句：“瞧瞧這詞兒多好，說你占了一半，說我占了一半。”

陳歡走了，老馮端著小茶壺盯著看了這錦旗看了一小會兒，感概道：“現在有錢人也這么摳門了？”

晚上當然王大龍請客大酒店，老馮開心地加了二兩肉，舉起酒杯說：“祝賀你們旗開得勝！”

趙偉舉著酒杯等王大龍先說。

王大龍清了清嗓子，舉起酒杯鄭重地說：“老馮，我有個二手手機你要不要？自己人，便宜點給你。”

“白給也不要！”老馮嘴里嚼著牛肉，含糊的嘟囔。

趙偉笑了笑，問王大龍：“大龍哥，我不明白，你怎么直奔那個男的就追下去了？”

“你記不記得那女的來找咱們的時候，說別的都挺痛快，唯獨說到男朋友的時候，卡了？”王大龍夾起一筷子肉片，塞到自己嘴里。

“啊。”

“李明博那五短身材，樹皮臉，還沒老馮好看呢，陳歡那么有錢能看上他？”王大龍說。

“扯我干嘛？”老馮不滿。

“你故意讓他老婆誤會？”趙偉從面碗里抬起頭。

王大龍說：“我就想往狗窩里捅它一棍，看看會是啥樣。”

“啥？”老馮不解地問。

趙偉看了一眼王大龍，見他沒有異議，就對老馮說：“晚上我和大龍哥蹲旮旯里看見那男的偷偷出去了，大龍哥就給他老婆發了條短信。”

“真行啊，你們。玩挺溜。”老馮見王大龍搶肉片速度加快，也加快了速度。

趙偉撲哧一笑：“他老婆當時就追過去了，我還以為要打呢，結果那老婆的慫的要死，自己哭著跑了。”

“啊。就這？”老馮問。

“你猜后來怎么著？”趙偉眉飛色舞的說：“第二天大早，那老婆就請人做了一面錦旗，讓禮儀公司敲鑼打鼓的給“小三”送去了。”

“然后呢？”老馮追問。

“陳歡她什么都不知道呀！還真以為有人給她送錦旗呢！”

老馮笑了起來：“她公司里的小伙伴兒也一起驚呆了吧？”

“你就猜吧！”趙偉也笑了，端起酒杯，邀了邀老馮和王大龍，自己先一飲而盡。

“哎呀，真是羞也羞死了。”老馮喝了酒，感慨的說：“這誰頭上都沒寫著字，誰能鬧清楚哪個是好人，哪個是壞人啊！唉！”

趙偉說：“老婆倒是高興了，陳歡也把她老公直接開除了。”

“我看這兩口子也過不在一起了。”老馮說。

“那男的被開除回家對老婆說，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讓老婆孩子出國。說的他老婆感動的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王大龍接上一句。

“兩個女人也沒這個男的精！”老馮像是想起了什么，眉飛色舞地回答。

“那你樂啥？”趙偉問。

“從前有個王警官，”說著老馮目光直指王大龍：“這個王警官吧，嘴大不用嚼，半個小時不到，”王大龍伸向牛肉片的筷子在空中停了停，聽見老馮說：“就把食堂的肉片子吃的連毛都不剩。”

“滾。”王大龍笑罵。

“你看，牛肉都被你吃光了。還夾？”老馮不依不饒。

趙偉抿住嘴不敢放肆笑。

“來來來，為能干的王警官喝一個。”老馮還端起酒杯使勁兒邀王大龍。

王大龍不尷不尬的端起酒杯，轉回身喊服務員：“再來半斤牛肉。”

老馮這才放過他，說：“這還差不多。”要拿目光詢問趙偉：“是吧？咱倆光顧說話了，眨眼功夫一盤牛肉被他吃沒了。”

趙偉偷貓了一眼王大龍，發現王大龍似乎有點醉了，但他不能判斷那點醉意是真的還是裝的。

王大龍卻忽然對他說：“我是在書桌抽屜里發現手機的。抽屜里還放著一些工作資料。由此我猜測，這只手機是家里的男的在用，而不是我們之前一直以為的女的在用。”說著往椅背上一靠，打了個長長的酒嗝：“但我也猜不出那男的為什么要打恐嚇電話，所以……”

“你就出其不意的一問，打他措手不及，反應不過來。再拿假手機弄到他認罪的錄音記錄，最后在他面前取得合法證物。構成一條完整的證據鏈。”趙偉分析著。

“妙！”老馮點評，他也有點醉了，高高豎起的大拇指直接懟到了老王大龍的臉上。

王大龍拿住他的手，說：“來，老哥，我跟你劃幾拳。”似乎是無意之中地，扭頭醉眼惺忪地對趙偉說：“當然運氣才是最重要的。”

“走著！”老馮豪氣沖天。

在他倆吵鬧的行酒令里，趙偉昏昏欲睡。一切好像很簡單簡單到so easy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的學習，又好像有點玄，總之初出茅廬的他對王大龍生出了很多欽佩之情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