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變（上）

利小刀轉身的時候沒有關門，他猛地轉身，看到了一雙眸子，眸子之中似乎帶著戲謔。

利小刀覺得自己被戲耍了，惱怒的他才想轉身，那嘶啞的聲音再度傳出。

“行了，小家伙，我敢保證，你就這么出去，活不了的。”

他晃了晃腦袋，想把遮住臉的長發給晃開，引得拴住他的鐵鏈在這鐵牢中格外的響亮。

利小刀看了一眼鏈子，站在了他恰好夠不到的地方。

這犯人齜起牙笑了笑，隨后退回了墻角，鏈子也松了些，他將散在眼前的長發給捋開，露出了一張臉。

雖然這地牢之中進不了月光，但利小刀借助火把足以看清楚那個人的臉。

臉上滿是胡子，倘若頭發從前面披下來，絕對認不出這是胡子還是長發；毛發沒有遮蓋住的部分只有眼到嘴角那一部分。他故意露出了側臉，咧嘴一笑，利小刀顯些被嚇得往后退了一步。

臉上有一道刀疤，從眼角幾乎延伸到了下巴，結了痂的傷口如同一條蜈蚣爬在了他的臉上。

“小家伙，沒殺過人吧？”似乎是看出了利小刀的窘迫，他突然說道。

利小刀本可以不服氣的抬頭挺胸，但想到被殺的那個人是張嬸，頓時就沒了自信。

“別廢話，有沒有什么話要說的。”他雖然知道了趙僉事故意讓他涉險，但作為一個劊子手，他還是希望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兒。

“謹慎的小家伙，行吧，咱們慢慢說。”他似乎是想通，坐在墻角的床邊上瞥了瞥嘴說道：“我姓何，叫何天，屬于北魏的血衣軍。”

“你是誰，對我沒有絲毫的影響，直接說他們想知道的東西吧。”

何天一只眼瞇了起來，笑了笑，另一只眼被長發遮住，隨后頗為瀟灑的甩了甩頭，這讓利小刀想起了平陽城中偶爾看到的那些牽著瘦馬，帶著斗笠，自稱為游俠的一群人。

“老子我自從在永安城中被抓，別說說話了，就是這火光今日都是第一次見，你陪老子聊聊天老子告訴你一個大秘密，難道不劃算？”

利小刀聽到這話，從背上拿下了鬼頭大刀，在牢房的墻上點亮了火盆。

雖然這兒長時間沒用，但墻上用作照明的火盆中還殘余一些燃料。雖然這些燃料都有些潮濕，但還是能夠點燃。

火光驟亮，兩個人這才算是真正的第一次見面。

“不錯的刀。”何天只是看了一眼利小刀，便直接夸贊起刀來。

不過，他看向刀的眼神只是一亮，也只有一亮，便直接掠過了那柄被利小刀杵在地上鬼頭刀，隨后便看向了利小刀，臉上那條長長疤痕一皺，如同一條蜈蚣在他的臉上爬了一下一般。

何天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搖著頭說道：“乾朝的人就是瘦小，難怪這十幾年來被我們打得抬不起頭來。”

利小刀聽到這話有些惱怒，雖然他對于朝廷和國家沒什么概念，但他也懂得一個道理：外邦之心，其心當誅。雖然他沒見過戰爭的慘烈和北魏軍隊的殘忍，可身在邊境的小城中，也聽人說過。對于這異邦之國，自然不會有什么好的印象。

“我不是來這兒聽你說風涼話的，若是不想說……”

本來何天正想說“若是你不想聽，那你可以走”之類的話，但可惜的是，他遇上了利小刀，一個有些耿直的男孩。

“我可以走。”利小刀說完了后半句，氣得何天白了他一眼。隨后，他還是換了一個話題，算是另外一種形式的屈服。

“我們北魏的血衣軍和你們乾朝的玄甲騎一樣，都是屬于皇室禁衛。我們血衣軍在戰場上主偵查、斬首、斷后等任務。當然，還有竊取敵國情報的任務。所以，我們血衣軍不僅有單體素質較好的士兵，更有大量的探子，各行各業的都有。不像你們乾朝的玄甲騎一樣，就是李家的私人護衛。”

利小刀杵著長刀，盯著他，這眼神何天很熟悉，他們血衣軍士兵都有。

白衣染血，無懼生死的眼神。

他也打消了繼續調侃乾朝的念頭，面前這個半大孩子的適應力太強了，剛才還是個初出茅廬，有些畏懼的小毛頭。短短的幾次言語交鋒，居然有了這種定力和眼神。

“當年啊，我在戰場上殺了很多的乾朝士兵。對了，就是宛陽城之役，你們的什么天乾英帝成了俘虜。就是那一場戰役之后，我參加了血衣軍。想當初，在戰場上，那是何等的瀟灑快意，結果最后回到北魏，得罪了一個老閹人，被派到了永安做探子。”他還特意提了兩次宛陽城之役。

“哎，說起來也怪你們的永安城，姑娘太溫柔了，就讓老子放松了警惕。你們乾朝的老話說得好啊，‘溫柔鄉是英雄冢’。想我何天，十六歲上戰場，結果在三十二歲的時候折了蹄子，你們不是常說什么三十而立嘛！小爺我啊，是三十失蹄。”他此時似乎換了一個人說著俏皮話，火光下那如同蜈蚣一樣的疤痕也不是那么可怖了。

利小刀一直沒說話，他看了一眼何天，杵著刀站在原地。

何天似乎是講了太多話，嘴里有些干，看向了門口。鐵門旁有一個小罐子，罐子里有水。

本來鏈子足夠長，恰好能夠到門口，能夠通過鐵門上的一個方形的小口拿到食物和水。但現在不知道為什么，鏈子似乎是被床腳給絆住了，他能活動的距離更加的短。

利小刀轉身，單手提起小罐子，遞給了何天。

何天咕嚕嚕的一口氣將水全都喝了，擦了擦嘴，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道：“當年啊，我們行軍沒吃的，就吃老鼠。老鼠肉可比什么豬肉和鴨肉好吃得多了，你剛才那一把火，烤得我口水都快流下來了，你拿幾只給我唄。咱兩啊，說實話，都活不長了，我們享受一下，然后我告訴你秘密。”

利小刀盯著他看，眼中帶著謹慎。

“我真的動不了，剛才不知道怎么纏住了。”說著，便動了動鏈子，果真是纏在了床腳之上。利小刀看到這副情形，也沒說話，便走了出去，撿起了剛才烤死的幾只老鼠。

看得利小刀走了出去，火光之下，何天的臉上出現了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