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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你還記得丟了多少塊橡皮么?

“【最長的一夢】,展開。”

教室的虛影投射出來,卻無力地穿過單薄的盲女,灑下碎碎的光輝。

吳奈不知道為什么會那么難過。

感覺胸口涌動著莫名的悲痛,眼中隱隱有酸澀的感覺。

“生死簿,你能有點用么?操!”

他手忙腳亂地抽出系統殘片,試圖把盲女的尸體塞進去,卻被提示格式不對。

“老師傅!老師傅!……干麗娘,關鍵時刻拉閘!”

躺在過道上的黑色手機緘默著,沒有任何的答復。

吳奈顫巍巍地摟著盲女單薄的身子,用寬大的睡衣蓋住那轉向蒼白的身體。

她大概的確是死了。

沒有痛哭,沒有流涕,吳奈連煙都不想吸。

他只是胸口堵得慌,哽得一下子說不出來話。

眼睛酸酸的,整個人都被情緒的洪流裹挾著。

【最長的一夢】展開的教室里,吳奈吃力地抱著輕若鴻毛的盲女,在講臺底下摸索著。

一只破舊的二手老年機出現在了他手上,里面剛被充滿電量。

打開文件,流暢的音符滾落而出。

吳奈不是個懂音樂的人,自然也不懂什么樂器,甚至五音不全,但在貧瘠的生活里,他蠻喜歡聽歌。

尤其是聽那些根本聽不懂的外文歌,這會帶給他很多想象的滋味。

明亮而熟絡的男聲和著疏朗的節拍,富有韌度的彈奏聲傳遞著某種覺悟,黃昏的風混著徐徐的放學鈴聲,仿佛是行走一段不愿停止的旅途上……

洶涌的情緒逐漸變成了徜徉的回廊,旅途還在繼續,生命的目的地卻已經到達。

來不及仇恨,沒時間等待。

就像她離開時的清風,

就像她到來時的晨光。

……

吳奈冥冥之中感覺到,自己懷抱著盲女無聲哭泣的場景,隱隱和記憶中的一幕幕有著重合。

就好像,他們一起經歷過一次又一次,殊途同歸的旅行。

心中閃過一絲明悟,記憶潮水般涌來,他黯淡而悲切的眼中閃過了些許不一樣的顏色。

原來……他不止做了一個夢。

或者說,他昏迷的兩天里,并不單單只輪回了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過他生前的確在網上看到過類似的觀點——

人的一晚上會做很多夢,但最后之后醒來前的那一個會被記住。

一次次迷途中的探索,最后留下的,僅僅是支離破碎的片段。

人生太多遺憾,可惜不能重來。

吳奈悵然,卻又閃過一絲明悟。

“真不愧是【最長的一夢】啊……”

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像是想把所有的優柔寡斷給斬干凈。

“難怪感覺想起來的記憶碎片里,自己異常的頭鐵,甚至敢挑釁光頭兄貴。恐怕在那之前,自己已經窮舉了所有逃跑茍命的可能性了吧。”

如果能跑,吳奈當然想跑。

可當發現退無可退,走投無路之際,哪怕是他這樣的咸魚,但凡有一線希望,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呼……”

不斷地深呼吸著,努力從深層記憶里挖掘出任何一點關于夢境的內容。

他的靈體能力從某種程度上,的確實現了躺著就能變強,這個戲謔的腦洞。

只要做夢,就能有限度地從中獲取對未來諸多可能性的預判。

但這個能力的副作用未知,目前為止,有一點是肯定的,夢境里的一切會有限度地投射到現實之中。

這還是其次,畢竟被打成小餅餅了,最后也才轉換成折斷一根手指這樣的傷勢。

但最關鍵的是,所帶來的精神沖擊,是會以很高的比例轉換過來的。

本來,他根本不至于為了一個一面之緣的小女孩而悲痛欲絕。

但因為在夢境中,他們實際上已經多次共患難,感情深厚,所以他會情不自禁地五味陳雜。

這對他靈體的穩定程度提出了很高要求。

更何況,還有很多冗余的垃圾信息,并不會直接暴露出來隱患,而是像那些惡心的捆綁軟件一樣,變成難以清除的頑固垃圾,讓他的靈體運行不暢。

吳奈努力將自己從這種悲痛的幻光中掙脫出來。

靈體的凝滯感覺多了不少,他感覺自己就像大學那會兒三天只睡了不到十小時的憨批,頭昏腦脹,反應速度慢了不止一個檔次。

嘖,等于說犧牲了寶貴的時間和部分戰力,換取了一些碎片化的預言?

值么?

吳奈不知道。

唯一確定的事情就是,逃跑毫無前途,他和元永澤命源有所干系,隱隱之間可以感應到彼此的位置。

所以只有硬著頭皮上這一條道路了。

說起來,兩個人之間可以感應,還是夢境里發現的。只要兩人主動展開靈體能力,就會間歇性地給對方提供一個坐標。

心念及此,來不及沉湎于悲傷,吳奈悚然一驚。

透過自己展開的教室虛影往外查看,那原本朦朧而閑適的校園風景已經蕩然無存。

青黑色的惡鬼校服搖晃著,腫大的軀干上怨氣恒生。

猩紅色的日記本聳動著,肥大的書頁上血漬斑斑。

元永澤悄然無聲地出現在了吳奈的背后,身上毫無萎靡的味道。

“終于找到你了……”

他的聲音里帶著深深的疲憊。

進階堪堪成功的光頭拖著殘軀尋找著逃匿的吳奈。隱隱約約的感覺讓他好似芒刺在背,實在安不下心。

這是一種隱隱產生了好多次的預言般的第六感,讓他不敢放任這個不著調的老師在外頭亂蹦跶。

必須將任何可能威脅到他的因素給扼殺在搖籃里。

直到剛才……他確信自己收到了明顯的能力波動痕跡,悄無聲息地展開【三重門】,將這只煩人的蒼蠅,禁錮在他的靈體世界里。

但他沒有急著出手。

這并非是出自于反派的傲慢,身為一個會補刀的帶惡人,他并不在意太多的臉面問題。

不過,在觀察了一陣,反復確認吳奈并沒有直接能威脅到他的能力的痕跡后。他自然也不想冒著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風險直接轟殺吳奈。

元永澤想要生死簿的殘片。

在吳奈這個弱雞的手里,那玩意兒不過是個限制頗多的二維碎片罷了。

但在他手里,他有更加好的使用思路……

警惕地看著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自己身后的元永澤,吳奈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掉地上的黑色手機撿起來。

這是他目前而言最好用的底牌,千萬不能交出去。

淡定地看著吳奈的舉動,元永澤只覺得心里的緊迫感大減。

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吳老師,行為沒有逃脫他的預判范疇。

一個可以被理解的敵人,沒有什么值得恐慌的。

只有那些不按常理出牌,動不動就掀桌子的瘋子,才有足夠的威懾力。

好整以暇地看著吳奈做好防御的姿態,元永澤心中大定,只想以逸待勞,看他如何表演。

吳奈卻感到一陣慌亂,【最長的一夢】被動的預言能力最大的缺點在這個時候暴露無遺——

它預言的基礎是基于吳奈入睡前的判斷,可倘若這樣的判斷基礎被打破,那很多前提壓根無法成立。

比如吳奈根本沒想過會莫名其妙地昏睡,也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醒了沒多久,就直面進階的元永澤……

這時候再睡過去作弊,轉頭開掛打這個光頭肯定是來不及了。

“我們之間沒必要打的啊……是吧?元同學。你說你,對吧,這樣大費周章,又是靈域展開,又是爆種進階的,何必呢?萬一傷著個花花草草多不好,就算傷不到花花草草,擦著碰著哪個小朋友,也不合適啊。”

事到臨頭,吳奈只能祭出自己最大的法寶,廢話攻擊,來拖延時間了。

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給他一點時間,消化夢境里的記憶碎片,把冗余垃圾轉換成有效資源,哪怕沒有靈體位階上的升級,單純靠堆料也能強行和這個剛進階還略顯虛弱的元同學五五開。

“噗嗤——”

元永澤聽完后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真不愧是搞笑擔當啊,我的吳老師。拖延時間的辦法都與眾不同。”

“哈哈哈——如果你喜歡,那我再來點兒吟唱?我的名字是吳奈,單身,未婚。家住龍靈區某三流大學的宿舍區。每天不到死線前都堅決摸魚,只有恰到家教的爛錢才能好起來……”

如果當個丑角就能多一分生機,吳奈不介意自己把這輩子的梗都在現在玩兒了。

“夠了。我是笑你明明已經不是人類,還有那些虛無縹緲的對異類的感情!”

吳奈愣了一下,意識到元永澤原來是因為他明明是靈體,卻還袒護著人類而發笑。

正準備趁勝追擊發揮他的杠精本性拖延點時間,光頭一句沒頭沒尾的話直接噎死了吳奈的后續說辭。

“吳老師啊,別覺得自己多善良,你還記得自己這輩子丟掉過多少塊橡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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