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間已有十余日，李晚成惦念楚娟，回到大理直接就跟楚娟聯系前去探望。循著楚娟告訴的地址，李晚成騎著自行車繞了半天才找到。搞聲樂班自然要擇個安靜點兒的地方，楚娟租的這個門臉房已近郊區，離民宅較遠。老遠就聽見楚娟在領著一群孩子吊嗓子，初學者吊起嗓子來著實嚇人，稚嫩的童音狼嚎鬼叫，聽得李晚成豎起汗毛。順著門縫看進去，楚娟正認真授課，墻上一塊破舊的黑板，身前一架老氣的電子琴。這琴估計年老色衰身子骨不靈，聲音嘶啞低沉，個別按鍵還聲音失準，給孩子們正音的時候居然發出了一聲長嘆，李晚成憋不住捂著嘴樂出了聲。

楚娟聽見門外有動靜，抬頭看見了李晚成的腦袋和那一副憋著笑的表情，狠狠瞪了一眼。李晚成忙躲到一邊不敢打擾，見一輛黑色奔馳緩緩駛來停下，走下來一位風度翩翩的男子，三十五六歲年紀，一看就是有錢人。這人下了車來到門前，沖李晚成有禮貌地點了點頭：“也來接孩子啊？”

李晚成知道這是家長來接孩子，搖搖頭道：“不是，來找人，老師是我朋友。”男子抱歉地笑了笑，也順著門縫向里探望。聽見楚娟珠圓玉潤的嗓音頷首微笑，聽到那老琴的嘆息又暗暗搖頭。接孩子的家長越聚越多，不約而同地談論起這兩種聲音來。

下了課孩子們歡叫著跑出來被家長接走，那男子卻領著孩子沒走，一直等楚娟出來上前打招呼：“楚老師，辛苦了。”

楚娟忙道：“程先生來了，程澄挺乖的，她年齡最小，但唱得是最好的，天賦不錯。不過聽她說昨天吃龍蝦有點兒辣，今天嗓子不太舒服，想要唱歌一定要保護好嗓子。”

那男子頻頻點頭稱是，兩人的熱聊搞得李晚成有些不愿意，在一旁沒好氣地插嘴督促。楚娟應著給兩人介紹：“李晚成，這是我學生程澄的家長程子秋先生，這位是我朋友，李晚成。這個鋪面都是程先生幫我張羅著租下來的。”

程子秋連稱客氣，跟兩人再見帶著孩子離開。

楚娟客送走兩人，回頭瞪了一眼李晚成道：“你吃槍藥了怎么的？話都不會好好說。”

李晚成笑道：“我看那程子秋看你眼神有點兒曖昧，給你提個醒啊，這種有錢人專門騙小姑娘，你得自重點兒。”

“滾吧你，把我當什么人了。餓死了，趕緊找地兒吃飯去。”

“得嘞，今天咱們去吃大餐，想我了沒娟兒？”

“換個話題。”

“我想你來著。”

“滾！”

李晚成是個有心人，竄遍半個大理，給楚娟買了一架新的電子琴，雖說有點兒小貴小心疼，但想著楚娟看到這琴的驚喜，不禁洋洋自得，感嘆自己真是絕世好男人，次日開著自己的廂貨專程給楚娟送琴去。這輛廂貨轉到他手里時候據說已是九手，走起來像一位耄耋高齡的老者，顫顫巍巍走走停停，踱到楚娟上課的地方看表已經下課了半天。李晚成跳下車來取下琴興沖沖地給楚娟送去，看見程子秋的大奔還停在門口沒走。李晚成心下不悅，推開門進來，一陣清脆悅耳的琴聲傳來，定睛一看，一架漂亮的鋼琴擺在里邊，楚娟正在試彈，程子秋和女兒程澄則在一旁傾聽。

見李晚成抱著琴進來，楚娟一驚問道：“你這干嘛呢？”

李晚成道：“我昨天看你那琴太破了，給你買了一架新的，你……你這琴哪兒來的啊？”

楚娟有些尷尬，囁嚅道：“啊，這是程先生送來的。”

程子秋一旁彬彬有禮道：“這架琴在我家放著也是放著，我拿過來給楚老師先用著。”

李晚成強壓著心里的火氣道：“娟兒，把程先生的琴還回去吧，我買了新的，這架琴這么貴重，這孩子多別再給弄壞了。”

楚娟一時有些為難，倒是程子秋在一旁道：“楚老師，您看我也不知道你朋友給你買琴了，有點多此一舉，真是不好意思，不行我就找人搬走吧，不過這琴你一彈，感覺有了靈性一般。”

這下輪到楚娟不好意思了，趕緊道：“程先生，您看您一番好意，費力氣運了過來，我就不客氣了，我讓我朋友把那琴退了。”程子秋笑著點點頭，領著孩子跟兩人告別離開。

李晚成忍了半天的火氣終于爆發，盯著楚娟氣勢洶洶質問道：“楚娟，你什么意思啊？人家都說把琴搬走了，我又給你買了新的，你還留下它做什么？”

楚娟忙解釋道：“程先生一番好意，他幫我張羅租這個房子，又送琴來，我不要怕是拂了人家一片心意。再說了，這帶孩子上課也掙不了多少錢，有個舊的用就行了，你還買琴干嘛啊。”

李晚成哼了一聲道：“我買的琴也是一片心意，你留下他的就不怕拂了我的一片心意？不就是我的琴沒人家的琴好嗎。”

楚娟也急了：“李晚成，你管得是不是太多了？你是我什么人啊？對，你說得對，我就相中人家的鋼琴好了，怎么著吧！”

李晚成跺腳恨恨道：“行啊楚娟，真有你的，我確實不是你什么人。不管怎么樣，我這片心意到了，要不要隨你！”說著，把手中抱著的琴“啪”地一聲摔在地上，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

楚娟呆呆地看著李晚成離去，心底竟泛起一絲愧疚。低下頭來看那架電子琴，所幸有包裝沒有被摔得四分五裂，但音箱已經與琴體分離，兩個按鍵也掉了下來。

楚娟看了看程子秋送來的那架鋼琴，又看了看腳下的電子琴，眼圈一紅，眼淚止不住掉了下來，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琴抱起放在桌上，邊掉眼淚邊琢磨著怎么把琴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