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公司，周天海正在辦公室對著面前坐著的向陽和楊帆長吁短嘆：“唉，向陽，你說讓我說你什么好，你即便要搞這么大的動作，也該提前跟我通個氣，你說你直接在會上捅出去了，你這不是把我往磨盤里塞嗎？你看看小喬總那氣勢，你還不肯和人家互懟，這下可好，弄不好煮熟的鴨子要飛。”周天海現在是有點兒摸不著頭腦，既然向陽是喬遠征親自關照安排在自己公司里的人，可看會上他和喬達互掐的樣子，又不像是有什么特殊關系。

向陽笑道：“周總，別著急，就算我的設計給斃了，楊帆的設計也獲得認可了，是咱們的終究是咱們的，跑不了。”

正說著，周天海電話響了，一看是遠征副董事長徐靜川，周天海心如鹿撞，趕緊接了電話。電話內容向陽和楊帆沒聽清楚，但見周天海的臉色卻是換了好幾個季節，明顯由秋風蕭瑟轉為春風化雨。兩人放下心來，看來不管是煮熟的雞還是鴨子算是沒飛。

放下電話，周天海沒有了剛才的著急上火，笑哈哈地給向陽和楊帆倒上水，又遞上煙，這才開口道：“剛才遠征來電話了，確定使用咱們的方案，而且——最終采用的是——向陽的方案。向陽你抓緊做做準備，遠征請你過去做這個項目的監制指導。”

向陽和楊帆坐在那里，都顯得出奇的平靜，向陽沒有喜色，楊帆沒有失落，倒讓周天海有些意外。

楊帆拍了一下向陽肩膀道：“向陽，恭喜你。”

向陽笑道：“周總，我有個請求，這次我的方案能被遠征采用，也算偶然。但我是個新人，經驗為零，我想請楊帆一起負責這項工作，也算讓前輩帶一帶我。”

這倒很出乎楊帆的意料之外，他心里清楚，設計方案能被遠征的招牌項目選中已經是莫大榮幸，再能被請去做監制指導，可謂殊榮，名利雙收。楊帆心里不禁暗暗佩服向陽的胸襟氣度，自己還真是小瞧了這個平日里嘻嘻哈哈給大家當勤務員的小子，不禁自嘆弗如。

周天海哈哈大笑，站起來拍著兩人肩膀道：“我周天海能有你們這臥龍鳳雛兩人，真是我的造化。就依向陽所說，你們兩個共同負責這個項目，長一長天海的威風，滅一滅老外的銳氣！”

下了班，楊帆叫住向陽，要請他吃飯。

向陽笑道：“就咱倆多沒意思，你的酒量也陪不好我，我看把齊欣也叫上，對，還有劉子明。”楊帆疑惑地看著向陽，不明白什么意思，但邀請已發出，只得從了。楊帆的本意是要去吃日本料理，向陽說自己屬于保釣一族，鬼子的東西他不感興趣，還是吃地道中國菜，愣把楊帆攛掇到張艷的飯店。

自上次“錢色交易”風波，向陽還是第一次來這里，向陽落落大方，張艷倒是有些臊眉耷眼。

向陽笑著給雙方介紹：“哥兒幾個，這是我前任艷姐，是前任老板啊，別想歪了。艷姐，這是我公司同事楊帆，今晚的飯他來做東，你不要客氣，把刀磨得鋒利點兒，照死了宰就行。”

張艷笑道：“不用，我還欠你一個月的工資呢，我請。”

向陽趕緊道：“那可不行，工資不能少給，請客的錢他掏，拿我的血汗錢給他做人情，欺負俺們東北人實誠是不是啊？”

大家哈哈一笑進了餐室，張艷也不似之前那般尷尬，熱情地招呼著幾人落座。齊欣自覺地坐到向陽一側，卻被向陽揪了起來：“去去去，跟你家老爺們兒坐一塊兒去，往我跟前湊合啥，來，子明咱倆挨著，今晚咱倆收拾他們兩口子。”

齊欣狠狠白了向陽一眼，紅著臉坐到楊帆身邊，卻刻意保持著一段距離，楊帆也跟著拘謹起來。

酒菜上來，楊帆端起杯道：“向陽，正式祝賀你和你的團隊成功中標，我這個人不善言辭，但絕對是真誠的。”

向陽舉杯應道：“楊帆，這么說見外了，咱們雖說分了兩組，但都是天海的團隊。我是個新人，我組里的人都是你帶出來的精兵強將，尤其是齊欣，不愧是你的人，強將手下無弱兵。這說一千道一萬還是你的功勞，我充其量也就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竊取了革命的果實。”這番話一說完，另外三人都有了不同的反應：楊帆嘿嘿干笑，齊欣低頭害羞。

劉子明則是被“竊取”一詞弄得面紅耳赤，“蹭”得站起來，吭哧了半天道：“向陽，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咱們的團隊。”

向陽把劉子明摁在椅子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子明，心懷孝心，知恩圖報，這是大仁大義，你要是不這么做我還真就瞧不起你了，況且肥水沒流外人田，別整沒用的，拿我當兄弟就干了這杯酒。”

楊帆看著向陽，喃喃道：“順，不妄喜；逆，不惶餒。向陽，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很多被人輕視而漸漸萎縮的東西，這輩子能有你這樣一個朋友，實在是一件幸事。”

向陽笑道：“這話我聽著耳熟，有一位特漂亮的姑娘還真跟我說過，但是我們東北管這叫死心眼兒、一根筋。不過你夸我可以，不許玩兒口蜜腹劍啊，該你結賬就結賬，別哄著哥們兒出血，我這點兒私房錢還等著還你媳婦兒的饑荒呢。”

楊帆趕緊辯解：“向陽，我跟齊欣其實……”剛說了一半，猛地瞥見齊欣惡狠狠的目光，頓時有點兒軟了，接道：“罷了罷了，我坦白，齊欣是我女朋友，你滿意了吧？”

向陽笑道：“這就對了，挺大個老爺們兒，喜歡就喜歡，有什么可裝的？都什么年代了，還整那高冷范兒，誰還吃你這套？女人就是用來疼的，這么好的閨女上哪兒找去。”

楊帆的酒量確實一般，向陽剛酒至半酣，他已經臨近酩酊，大著舌頭道：“向陽，關于月港情灣的創意，我打心眼兒里佩服你，我是把房子越造越冷，你是把家越做越熱乎，你一定有一個美好的家。唉，說起來，我都已經兩年沒回家過年了，月港情灣這個項目又趕上春節，又回不了家了。”

向陽聽罷，心里不禁五味雜陳——家，已然是一個如此遙遠而陌生的稱謂。透過杯中清酒看向窗外，白月光下的BJ，仿佛是東北的皚皚雪原、滇西的綠水青山，飲盡杯中酒，卻又是霓虹華彩下的繁華與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