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司命府工作手記
- 韓天垠
- 2140字
- 2020-10-04 00:14:07
“這宅邸年久失修,朝廷縱使收回去,修葺的費用也是不菲之數。”南宮勖隨顧承歡一路走來,看著忠義侯府的破落,感嘆道。
“據說這宅子原是前朝一位權臣的私宅,他權勢熏天之際,這里說是雕梁畫棟,人間仙境亦不為過。一朝天變,也不知怎么的,竟賜給了我爹。可他最講實際,但求有瓦遮頭即可。我懷疑他雖住在這大宅里,也未看全過這宅子。也就是我娘,當初會請巧匠過來侍弄花草,布置庭院。說起來,這里如今變成這等模樣,倒是我的罪過。”顧承歡輕嘆道。
南宮勖牽起她的手,安慰道:“彼時你身逢巨變,自顧尚且不暇,又怎么顧得上這些身外之物?而今一切都過去了,何必掛懷呢?”
顧承歡卻笑道:“我自然不會掛懷,反而還很慶幸。”
“哦?這怎么說?”
“還好朝廷只說要收回宅邸,沒說要將宅邸修葺回原樣。不然我上哪找這筆錢去!”
南宮勖扶額:果然,他這位新夫人……不可以常人想法揣測之。又逗她:“也不知是誰,才在新婚之夜說過,陛下此番賜了她好大一筆嫁妝……怎么?陛下所賜之數還不足你修葺府邸嗎?”
“那可不行。有銀子我留著給陳婆婆她們養老不好嗎?干嘛用來修葺這勞什子宅子。”顧承歡答得飛快。
南宮勖笑道:“看不出夫人還是個鐵算盤。”
“本來嘛,朝廷要收回去,那就朝廷自己修咯。要說鐵算盤……我怎及那位?”她沖南宮勖眨了眨眼。
南宮勖心知她指的是定下此條規矩的開國皇帝,不禁失笑。她倒是誰都不顧忌。
“是是是,夫人持家有道。只是為夫不免有點傷心。”
“啊?你傷心什么?”顧承歡不明所以。
“為夫傷心啊,”南宮勖停下步子,將她一攬,便與她四目相對,“原以為夫人說的‘慶幸’是指嫁得如意郎君,從此前事不計。誰知夫人只是心疼銀錢。你叫為夫如何不傷心。”南宮勖邊說邊漸漸挨近,轉眼兩人以鼻息相聞。南宮勖的目光,流連過顧承歡的眉眼,眼見懷中人的如玉的面龐染上一層薄紅。
顧承歡正對著南宮勖的灼灼目光,心中不由感嘆:這人的眉眼長得真好,也太會說活。此刻若換了旁人,哪怕對他只存了半分情意,又如何抵得住眼下這般情境?
眼看他就要吻下來,她立時用力一推,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嘴里嘟囔著:“你好好的一個人,跟銀子比什么?”
說罷扭身就走,將南宮勖留在身后。
二人間先前的曖昧氣氛一時間蕩然無存。
南宮勖沒想到她會突然推開他,失神間竟叫她脫身了去。先前還是佳人在懷,如今卻空落落的。
顧承歡朝前走了幾步,便聽見南宮勖跟了上來。他又來拉她的手,輕輕搖了搖,低語道:“夫人莫惱,為夫就是醋了。”
顧承歡這次沒有掙開,“走走走,趕緊走。不然逛一天都走不完。”
又走了半刻,顧承歡帶著南宮勖在一處院門前停了下來。
南宮勖看著眼前有些殘破的門扉,左眉微微一動,有些錯愕地看著顧承歡。
顧承歡卻放開他的手,上前去一把推開了院門。回頭看著南宮勖微微睜大的雙眼:“快進來吧。你不是說要看看我的閨房嗎?”
南宮勖自認不是個喜好享受的人。他自幼寄居文常候府,吃穿用度都比照紀堯。文常候雖不好奢靡,在吃穿用度上一貫秉持著“當花則花”的原則。到后來從軍是自己心中所愿,所以哪怕邊關苦寒,戰事膠著,吃多少苦也不曾放在心上。可面對顧承歡口中的“閨房”,還是不得不驚訝。這哪里是女兒家的閨房?眼見著陳設,竟比他的軍帳還簡陋幾分。
“這……”
顧承歡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主動解釋道:“也沒什么。缺錢嘛,有錢當然先換糧食。誰修房子啊,湊活著住嘛,再說,這府里什么都缺,就是空屋子不缺。”
“打得最厲害的那兩年,謠言四起。人人都擔心,不知哪天一睜眼睛,就看到深圖人打進城里來。我爹留下的那些東西里本有些名家字畫什么的,說是價值連城,可那樣的年景,幾張字畫還不如人家的兩擔柴管用,倒是裝這些的樟木箱子更容易換錢。”
“難為夫人了。”南宮勖看著語氣平常的顧承歡,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也不算特別難為。我有瓦遮頭,不用流離失所。有陳婆婆她們照顧,也不至孤苦無依。有些財物傍身,雖則有時難以脫手,倒也不是絕境。要說比起其他高門小姐,那是不及。可若比起流離失所的貧苦人家,卻不知好了多少。再者,身在京城,到底比其他地方安全些。”
“尤其,”她抬起頭,注視著南宮勖,“你親手終結了這場戰事。讓一切有了盼頭。我真的很開心。”她坦然地看著他,笑得真誠而愉悅。
她不是第一次說這樣的話,早在新婚之夜她就說過。他也不是第一次聽這樣的話,心中卻思緒萬千……
顧承歡見他似有所感,也不打斷。她開始在屋里翻翻找找。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后傳來南宮勖含笑的聲音:“夫人在找什么?可要為夫幫忙?”
她頭也沒回,只邊從梳妝臺的抽屜里取出一個刻著芙蓉花的匣子,邊答他:“先前還有些我娘的舊物吧。我想看看有什么能帶回去的,就當存個念想。”
南宮勖踱步到她身后,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可惜當年定州失守……不然此刻你尚有親人在世。”
“說起來,不知為什么,娘一直不怎么和外祖家往來。后來……又出了那樣的事。外祖父雖派人接濟過我,可一直到他去世,我都沒有見過他。想來也不是不難過的。可能……是我天生親緣單薄吧。”
“逝者已矣,夫人也別太難過了。若他在世,也定不忍教你傷心。”南宮勖頓了頓,又道:“想來你外祖父若是見到你,定然待你如珠如寶,百般疼愛。可惜定州……他若留下些什么,你能睹物思人,也算有個寄托。”
“你這么一說……我才想起來,外祖父當年好像真托人給我帶了什么……”顧承歡垂眸。
南宮勖眸色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