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好了？”明語見她面色紅潤，不見異樣，出生詢問。

姜卿顧左右而言他：“還沒玩夠呢，繼續。”

“改日?！?

“不，就要今日?！?

一旁圍觀的書院先生和太一山眾人均是目瞪口呆，他們家公子居然主動跟陌生人講話了，而且還說了兩句，不僅如此，臉上明顯的笑意是怎么回事，甚至有人揉了揉眼睛，表示不敢置信。雖然這樣的公子少了一絲往日的威嚴，但是這樣的公子看起來起碼像個正常的孩子了。幾位老人家皆是老懷欣慰。

看著姜卿這般頑皮的樣子，明語似是無可奈何，只好陪她玩鬧。當然了，讓這么多人圍觀，他也是不情愿的。朝高臺的先生們望去一眼，眼神平淡無波瀾。但是就是這樣的眼神，太一山的眾人都看明白他們家公子的意思。其實他們也很想多睹幾眼他們公子的風采啊。

明語飛身朝太一山腳的方向飛去，姜卿緊隨其后。

圍觀者意猶未盡，怎奈正主已經不見蹤跡，也只好悻悻然散去。但是這一日，神秘的少女和靈韻公子的風采足夠讓他們談論一段時日了。尤其是目睹了靈韻公子的風姿，也是值得炫耀許久的。

這是一處溪谷，上游瀑布拍打巖壁，下游溪水涓涓如歌。二人的交手一直沒有停歇，直到月上中天也沒分出高低，這才罷手。

“才五年而已，你這修為漲的也太快了吧?！苯潴@喜地看著明語說著，一屁股坐在溪邊的一處巖石上，揉著手腕。

這一路，明語都在仔細觀察姜卿的精神和身體，發現至今也沒有異樣，緊張的神經這才松下來。

“才五年”嗎？為何他覺得過了好久好久。明語不滿她的用詞，看著她，不言語。

少女的青絲不再是隨意披散，而是一根淺藍色發帶高高豎成馬尾狀。精致的容顏上退了往日的蒼白，添了幾分紅潤。水藍色的衣裙將她少女的身材勾勒的玲瓏有致，白色的衣帶緊束袖口和腰身。那支紫玉短蕭被她那樣隨意的別在腰間，慵懶中更添幾分恣意。清冷的月光灑在她的身上，卻散發著柔和的光。讓他有一瞬間的慌神，仿佛眼前的少女不是他認識的那個紈绔丫頭，而是一個來自異界的精靈，仿佛這般才是她本來的模樣。

“姜卿?！?

“嗯？”姜卿轉身看他，卻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幾分迷茫，漸趨呆滯。她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少女的突然靠近，明語瞬間回神。收到驚嚇一般后退，與她拉開距離。姜卿則被他著舉動逗得哈哈大笑。

“天色已晚，今日就去春風十里吧?！?

“正好，我也不用愁沒地方去了。小女子多謝公子收留，哈哈哈?！?

兩人出了幽谷，穿過無人的大街，一路上都是姜卿在講這幾年她在未央宮的無聊事。她在講，他在聽，偶爾也會露出難得的笑容。寧靜的夜晚，少年和少女淺笑吟吟，格外的美好。行至山門，守山的弟子遠遠看到他們家靈韻公子跟一少女有說有笑，都是震驚不已。

說來也好笑，因為看到的場景太過匪夷所思，就有弟子大膽猜想定是有人冒充他們家公子，攔下二人盤查。

“大膽，爾等何人，竟敢冒充靈韻公子......”誰知他的話還沒說完，靈韻公子一個眼神掃過，平淡無波，但是就是這樣平淡的眼神，一眾守山的弟子知道眼前這位真的不能再真了。紛紛低頭，規規矩矩地行禮。

“明語啊明語，我看啊你長進的不止是修為哦。瞧瞧，給人都嚇成什么樣了。還靈韻公子呢，氣度呢?！?

姜卿旁若無人的教訓起明語來，一如在未央宮的那些年。殊不知她的這般態度，對那些太一山的弟子來說已經是非常的不可思議了。

當初有學生想向公子討教學問，只是態度不好了一點，就被罰掃了三年藏書閣，光是打掃也就算了，更要命的是枯燥無趣的背書、抄書。如今這位姑娘的儀態，怎么看都算不上不失禮吧，公子怎么還能有說有笑的呢？怪哉，怪哉。

次日，明語引姜卿拜見了祖父明景云，也就是東皇書院的院長、太一山山主，也就是明語的姐姐明禾。身為明語的至親，難得見明語有相交之人，自然是十分的歡喜。再三交代明語好生待客。

東皇書院很大。太一山一分為四的話，東皇書院占了四分之三，明家所在的春風十里則只四分之一大小。

書院的房屋建筑很是神奇，亭臺瓦舍間皆散發出一種讓人發自內心的，對自由、對美好事物的憧憬。

長寧氣候溫和，四時交替不甚明顯?，F下屬秋意正濃的時節，煙雨朦朧。沉浸在淅淅瀝瀝的煙雨中，有一種身心都被洗滌過的清明與舒爽。望遠，白云消處有人家，俯瞰世間繁華，憑欄處，自無意塵世喧囂，果然是一處仙山。

“難怪你生的這般俊俏?！?

“什么？”明語假裝沒有聽見，只覺耳根發熱。

姜卿憋著笑，不再逗他。指著遠處的景致感慨道：“當真神奇，我怎么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呢?！?

明語淡笑不語，順著她的視線抬眼望去。若隱若現中，有鶴唳蟲鳴聲，有學子讀書、舞劍、交談之語，這些聲音讓整座山都充滿了生機；再近一些，颯颯的雨水和著輕風，有水滴脫離枝葉，簌簌而下，墜落泥土，滲入土壤。土壤深處，樹根吸收著土壤中的濕潤，水分流至枝葉，更加鮮活。一切事物均相得益彰，妙不可言。

“明語，我喜歡這里的一切，他們讓我從內心深處升起敬畏。對世間所有的生靈、以及對他們的生命的敬畏。萬物生而自由，生而平等，是自然賦予天地的道?！?

這是姜卿第二次同明語訴說她于道的感悟。不求他能認同，只是想同他表達自己的想法。二人陷入短暫的沉默之中。最后，她輕嘆一聲，終于還是問出徘徊在心底的那個假設：“假如有一天我不修靈力，專攻魔道，或者改修他途，你會如何？”

“你何故有此執念？”明語不解她為何執著于修行外道，語氣有些激動。

盡管接受她的道法觀念，但是與修行上，任然不能完全接受她的任性。

“你這么激動做甚，我只是做一個假設。”

執念嘛，或許吧。不修外道，她便無道可行啊。她期待健康的身體，她想活著，她有想要守護的人。如此說來，她確有執念。罷了，雖然困難一些，但總比無路可走要強。

周圍的空氣逐漸變得冰冷僵硬，明語感受著空氣中的冷凝，目光幽深的看著姜卿。少女眉眼低垂，纖細的身形無依無靠，是一種極致的孤寂。渾身更是散發著居然于千里之外的漠然與疏離。

明明人就站在他的身旁，明語感覺兩人之間的距離遙不可及。他忽然想起過去的那些年，獨立于這個世間，那時大約也是這般孤單。心里泛起絲絲不忍，他不喜歡看到她這個樣子。

“走吧，我帶你去你的院子?！?

“我的院子？我在這還有院子？走走走，趕緊去看看?！苯湟凰查g從低落的情緒中逃離，笑逐顏開。推著明語讓他趕緊帶她去參觀。

二人一前一后飛身而下，落在一處幽靜的院落門前。

“念之苑，你提的？”

“不是?！?

“才怪。”

“我很喜歡?！?

“沒看你怎知喜歡與否?！?

“放心吧，就沖著名字，我也不會不喜歡的。嘻嘻?！?

明語單手握拳抵在唇邊掩飾被看穿的窘迫，看著她輕聲說道：“進去吧?！?

院內簡潔明了，沒有多余的裝飾，圍墻三周種均是一些常用的草藥，看起來有四五年的光景了。她一時有些感動，不知說些什么，也不知從何說起。

“這個是五年前開始長的，所幸長的還不錯，以后你就自己照料吧?！闭f著，明語拿起屋角的藥杵遞給她。笑問：“會嗎？”

姜卿收起剛才的感動，翻一個白眼給他。伸手接過藥杵，一邊動手一邊不屑的說道：“開玩笑，本姑娘種藥的時候你還不知在哪里玩泥巴呢?！?

明語看著她的模樣輕笑出聲。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最美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