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我去江邊走走。

那男人跟了出來：我也去散步。一起啊。

我無奈。

三江交匯之地的兩岸，雖已四月，但料峭春寒，仍人煙甚少。兩邊燈光稀稀朗朗，更是幽靜。

好像幾千年來一直都這么安靜似的。

我的心都沉靜下來。

天地間，只剩下我們兩個的腳步聲。

我看到江邊一棟鹽井矗立在黑暗中，泛出微微的白色的光。

我好奇心起，不由下了兩層，往鹽井而去。

我繞了鹽井半圈，終于摸到了它的門。

我打開門進去，一溜小梯而下，是個密封的空間。朝上看，尖尖的頂泛著淡淡的白光。

原來，那是白色的鹽粒多少年凝結(jié)在上面，泛出的光芒。

男人：你膽子挺大啊。

那男人跟了過來。

丁：你跟著我干什么？

男人：路那么黑，萬一你一腳踏空，我還能拉你一把。

丁：你不怕我把你也拉下去嗎？

那男人笑笑。

江聲在外面轟隆隆地掠過，更顯得這個空間狹小而封閉。

而這個空間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覺得有些不自在。

丁：走啦。

回程上，我一腳踏空階梯，幸虧他拉了我一把。

看著滾滾的江濤，我不禁紅了臉。

丁：謝謝。

男人：我覺得你不像是個游客，倒像是來調(diào)查的。

丁：我只是好奇心比較大。

男人：我能冒昧問一問嗎？你多大了？

丁：為什么問？

男人：我自問看人還挺準的。我遠遠看你像是個大學生，再看你那一撮白發(fā)，我以為你五六十了，可是再細看好像三十多。可是你的眼神那么蒼涼冷漠，又像四五十。我能知道真相嗎？

我不由站住，這番話也是我心中的疑問。

客人，回來啦。

老板娘在門口招呼我們。

不知不覺間，原來我們已經(jīng)走到旅館門口了。

丁：明天再說吧。

我向老板娘走去，關(guān)于那個死亡的大學生，我直覺感到里面一定有故事。

丁：老板娘，關(guān)于那個大學生，我想知道得更多一些。

老板娘臉色微變，她四周看了看，沒看到她老公，她對我一擺手：客人，到您房里說。

在我房里，老板娘將兩年前，大學生和民生文旅之間因為開發(fā)理念沖突的事情經(jīng)過，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我。

老板娘帶我到窗邊，指著剛才我們待的鹽水井的上方一個犄角之處。

老板娘：就在那里，他掉了下去。

丁：那兒！？

老板娘：你看，那個地方，有大半個人高，人怎么才能掉下去？

我表示懷疑。

老板娘：我不相信。可是，村里都這么說，我們能說什么呢。

我點頭。

老板娘突然湊近我，小聲：我和你說，那個大學生有一本開發(fā)手冊，他有什么都記在本子上的。他死之后，也不見了。以后誰也沒有再看到這個本子。

丁：您說的民生的人，是什么樣子的？

老板娘：第一個啊，是個盤子臉的姑娘，面善的很，嘴巴厲害，都是她把大伙兒都騙得離開。第二個啊，是個血紅色卷毛的姑娘，像個妖怪，特別迷惑男人，村長本來在大學生和他們之間搖擺不定，就是因為她來了，很快村長就聽民生的了。

盤子臉，莫非是小楊；血紅色卷毛，那一定是邊贏。

老板娘悄悄退出了我的房間。

才到走廊外，就聽見他老公的大聲呵斥。

老公：你去哪里啦？告訴你別跟客人瞎說八道的。

老板娘：客人要個熱茶，我就送個茶水。煩什么。

我聽見兩個人回到屋內(nèi)，還在爭吵。我喝了一杯熱茶，壓壓心驚。

看來，小楊和邊贏，她們兩和大學生的死都逃不了干系。那么畢勝紅呢？

我到底在干什么呢？我是來調(diào)查項目的產(chǎn)品和定位的？怎么突然之間被這件案子吸引了？

萬一，我查出來的真相是——

那我豈不是在害畢勝紅嗎？

不會的，不會的。也許只是意外而已。

無論如何，我都要查個清楚。

第二天早晨，我和那個男人又遇上了。或者是這個男人在等我。

他將身份證放到面前，我瞄了一眼。

這個男人叫姜元野，上海人，70年生，49歲。

他在等我的答案。

我看了他一眼，將身份證放到他的面前。

丁若男，金匱人，80年生，39歲。

姜：今天你走嗎？

丁：我看來還要待兩天。你呢。

姜：我也是。

丁：我想去那個大學生掉下去的地方看看，你要去嗎？

姜：跟你走。

白天，我們才看到臨江一公里確實都是民生的天下。一看就不是當?shù)氐慕ㄖＲ粭潡潉e墅、一棟棟洋房，從江邊向后延伸，密密麻麻。每一棟上都打著民生的LOGO。

臨江一線，一棟仿佛來自未來的售樓處正在熱情迎接從全國各地而來的客車。

看來我來的應該還不是時候，五一后，銷售和度假才開始進入旺季。

四月中，天還冷，還沒到時候。

這么多的房子，只怕要有數(shù)百億的貨值。

我心里默默盤算。

我待在那個大學生掉下去的地方，邊目測高度，邊查看四周。老板娘說的不錯，這么高的地方，酒醉想失足也失不了足，它太高了，除非有個人幫你一把，將你抬高扔出去，否則實在無法失足掉落。

那個大學生絕對不是失足掉落。

姜：笑一笑。

我僵硬地笑了一笑。

我看到頂頭售樓處最高處的露臺上，有人正在看著我們。

那本手冊呢？既然大學生在這個地方掉落，也就是這是大學生唯一可能放手冊的地方。我四處搜尋，就這么大的地方，一覽無遺，實在看不到手冊的蹤跡。

一個腆著肚子的小胖子從露臺上面露出臉來，一臉彌勒佛般的微笑：客人，那邊危險，曾經(jīng)有人掉下去過。離開一點啊。

他身邊保鏢模樣的人冷冷地呵斥：離開那里。

在露臺的窗玻璃后面，一雙美麗的眼睛正冷冷地盯著我。

我和姜元野對視一眼，離開了那邊。

我們?nèi)チ似渌麕讉€景點，隨意看看。

回程的時候，姜問我：你在查那個大學生的死亡嗎？

丁：沒有。關(guān)我什么事。

姜：我以前是做金融的，這種事情聽說的太多了。你小心一點。

丁：沒有。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