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冷的夜已經經歷了無數次。

狂風如利刃般夾著凜氣從峰頂上滑過，呼嘯著吹起經年的霜霧。林準沒有伸手去擦落在脖子上的雪粒，緊握夜視儀如一只在領地上逡游的雪豹，用一雙淡而冽的眼睛巡視著被積雪覆蓋的白色山脊線。

從千里之外的海灣叢林轉戰西北邊陲，小隊到達高寒地區后未經修整就展開作訓，幾天的對抗戰里沒少吃癟。

對面的狐貍們得知這次來的有老隊友，更是極力發揮團結精神按住他們重點打擊。眼看著演習就要進入倒計時，大家心里都憋著一口氣。

“有了。”觀察員眼眸一定。

“幾個？”葉繁若側頭貼近瞄準鏡，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因為語調過于平緩而顯得格外缺乏情緒，在森冷的月光下露出半張臉。

“兩個。C區中央840米緩坡。”

子彈從槍口一躍而出。

“12點鐘方向，目標700米，風向右偏二分之一。”

“斃了。”葉繁若語氣淡淡，兩枚彈殼滾落在一處，發出幾不可察的一聲清脆撞擊。

林準起身將爬在葉繁若身上的游蛇拎起來卷成個圈。那蛇平白被人擾了冬眠，氣性正大，信子吐得嘶啦作響。林準遠遠撂開，忍不住說了句臟話。

“撤退。”通訊頻道那頭下達命令。

二人小分隊迅速向預定地點轉移。

暫時安全下來，葉繁若從林準兜里摳出最后一包小甜菜吃。潛淵小隊的伙食相對自主，這個牌子是大家最喜歡的，超市惠價一塊二，在這鳥不拉屎的地界倒是顯得千金不換。

葉繁若嚼著菜絲兒笑道“你怎么還怕蛇啊？剛才那條又沒毒。”

林準是杭州人，對此隊長喬易表示杭州人怎么能怕蛇呢，白娘子要傷心的，遂從養殖戶家里買了一窩，據槍的時候手臂上放一條，手抖一次加訓半個小時，林準在崩潰的邊緣反復橫跳，不到一個月就在脫敏療法下全面康復，喬隊長很滿意，隊員們拍著肚皮，對加餐的蛇肉湯也很滿意。

“我不是怕它，我是怕它咬著你。”雖然已經過了生理關，林準仍然對一切有鱗片的東西都敬謝不敏。狙擊手需要心無旁騖，經驗更豐富的觀察員會負責查漏補缺，保護隊友也是她的職責。

二人背靠背坐著，林準感受到葉繁若的胸腔隨著一陣短暫的笑聲輕輕顫動。

林準忽然想起來“這次演習結束你就該休假了。”

葉繁若點頭。

“回山丹嗎？”

“去BJ，葉蓁催了好幾次，這次答應了去找她。”葉繁若拍拍褲子上的灰，她吃得很快，咽下最后一口看了看表“還有三分鐘。”

林準沒再問，搭檔之間更多的是無言的默契，聽著風靜靜等待倒計時。

一枚信號彈沖破天際照亮重重黑夜。葉繁若和林準在呼嘯的風聲里相攜起身，在紛落的火星下并肩而立。

喬易醇厚的聲音隔著無線電流依然清晰明澈，連淡淡的笑意也被捕捉傳達“演習結束，準備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