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柳園是個妓院。

妓院之間也有差別，有些妓院來之不拒，有錢便可進，有些只接待達官貴人，平民子弟無福消受，但總的來說，是為了錢。

柳園也不例外。

但柳園的價格，卻是整個錦城最貴的。

聽說那柳氏三絕的長相，倒也并非天人之姿，不過是略微出色些而已。但話說回來，只要有錢，女人總是愛打扮的。

柳園當然不缺錢。

進一次柳園，要一千兩銀子。

但崔揚卻是出不起的，霍天青卻出得起。

崔揚瞪著他，道：“你哪來這么多錢？”

霍天青微微一笑，道：“你也未免太小瞧長街了，我接一次單，賺得可不止一千兩。”

他拍了拍崔揚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你那一千兩我來出，回頭老板娘會報銷的。”

柳園開在芳草街里最不起眼的地方，狹窄的店鋪上前豎著一塊一人高的木牌，木牌上的漆已經掉得差不多了，斑駁不堪，簡單雕了“柳園”二字，倒是刻得龍飛鳳舞。

三人望著這不起眼的柳園，左右望去也只是些破舊的民居，大名鼎鼎的柳園竟坐落于此？

即使是滿腹狐疑，但他們還是決心去看看。

芳草街并不熱鬧，柳園更是安靜之極，三人推門進去的時候，只聽到“吱呀”的開門聲。

房間昏暗，狹窄至極，中央坐著一位白衣童子，聞聲抬頭，開口道：“一人五十兩，交錢再進。”

崔揚啞然失笑，霍天青乖乖從懷里掏出一百五十兩銀子，那童子收了錢才指著里面道：“往前走便是。”

這房間后面還有條狹長又昏暗的走廊，盡頭閃爍著明亮的光。

三人走了足有一炷香時間才穿過走廊，眼前豁然開朗，只見一間方方正正的大屋子里擠滿了客人，高矮胖瘦，上至七八十歲的老人，下至十幾歲的少年，在這里都能看到。

角落里點滿了燈，燭火燒得正盛，桌上擺滿了佳肴美酒，空氣中混雜著酒香與脂粉香，每個人都在笑，幾乎每個男人懷里都攬著一個女人，女人如蛇一樣勾著男人的脖子，男人笑得開懷，女人笑得甜蜜。

這大屋子里起碼有三四十張圓桌，每張圓桌能坐十個人，恰巧每張圓桌都快坐滿了。

崔揚這輩子從未一次性見到這么多女人，何況還是美人兒。

三人目瞪口呆望著，崔揚低聲道：“你不是說柳園就三個女人嗎？”

霍天青苦笑道：“我也只是聽說，并沒有真的進來過。”

唐芊此時已換上男裝，悄聲道：“百里不停可是說三位美人兒名號響徹錦城，你會不好奇，不進來瞧一瞧？”

霍天青正色道：“男子漢大丈夫當以事業為重，怎能流連于煙花之地？”

他話音剛落，一個長得很可愛的女孩子已經挽上他的手臂，甜甜笑道：“這位公子，要不要來喝一杯？”

霍天青冷著一張臉，一動不動。

可愛女子見他不為所動，轉身就攀上了崔揚，又說了一遍。

崔揚倒是很老實，立馬就跟著去了。

人生得意須盡歡，他還不一定能走出這園子，自然不能錯過這溫香軟玉。

唐芊瞪著他，眼睛里似乎要冒出火來。

另一個嫵媚的女子勾上唐芊的脖子，媚聲道：“公子你莫要嫉妒，我比她美多了。”

唐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強忍著不適沉聲道：“我若是喜歡男子呢？”

那女子一怔，旋即恢復如常，笑道：“來了柳園，什么樣的人都有。”

她大喊一聲：“玲兒。”

一個白凈秀氣的少年循聲前來，羞答答望著倆人。

霍天青像是見了鬼，張大嘴望著這個叫‘玲兒’的少年。

唐芊沒料到她竟然喚來男子，反倒臉一紅，腳一跺，躲到霍天青身后去了。

嫵媚女子咯咯一笑，道：“二位是放不開罷，先去喝些酒，熱熱身子，若是看中哪位姑娘了，上前請她喝酒便是，千萬莫要客氣。”

她眨眨眼，扭著腰肢轉身就走。

霍天青哭笑不得，掃視一圈，帶著唐芊坐下，真的就喝起酒、吃起肉來。

霍天青的酒才喝到第三杯，身旁便來了位素凈女子。

她臉上只略施粉黛，木釵挽了一頭青絲，和屋子里明艷動人的美人兒相比，簡直像個丫鬟。

可是看她的氣度，卻仿佛像個高貴的女王。

她走過來的時候，一眾美人兒臉上都露出敬畏的神色，等到她站在霍天青身旁時，好幾個美人兒已經帶著她們的嫖客讓座，人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二位公子好。”

霍天青一生中從未聽過如此溫柔的聲音，像初春柔軟的風拂過他的臉龐，又像是在冰天雪地里經過一家酒肆，里面飄出芬芳的酒香，令人心馳神往。

在這樣溫柔的女子面前，再暴躁的人也會放輕松。

霍天青拱手道：“姑娘好。”

她笑了笑，溫柔望著他，似是在等他下一句話。

霍天青尷尬地看著她，又道：“請問姑娘芳名。”

她笑得很動人：“柳融。”

唐芊驚得下巴都要掉了，失聲道：“你就是柳融？”

霍天青簡直想捂住唐芊的嘴，或者干脆給她一巴掌。

柳融柔聲道：“姑娘莫非認識我？”

唐芊合上了嘴巴，訕訕道：“不…不是。”

“她不認識你，我認識你，聽說柳園里的姑娘美得不可方物，我生了好奇之心，便想來看看。”

崔揚眼見唐芊收不了場，走過來解圍，站在桌前望著她。

柳融道：“哦？你是來喝酒的，還是找姑娘？”

崔揚道：“自然是找姑娘。”

柳融道：“我這里姑娘這么多，你要哪位？”

崔揚又道：“自然是最漂亮的。”

柳融笑道：“我這里最漂亮的一共有三位，不知道你要找哪一位？”

他脫口而出：“柳白露。”

崔揚其實有點糊涂，當日他只聽得柳白露和柳白什么的，三個名字差不太多，索性就隨便選個能記起來的名字。

柳融莞爾一笑，眼珠一轉，望著霍天青道：“公子你呢？”

“我…”霍天青呆了，“柳白霜姑娘可好？”

柳融又笑了，她總是在笑，而且笑得很和氣。

“當然可以，不過這二位姑娘需要準備一些時日，到時候我會差人去府上告知公子，何時來柳園，不知公子住在何處？”

霍天青客氣道：“我們就住在城中‘仙客來’，麻煩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