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死，也不想就此屈服，然而她被他松開的左手卻在身子后躺的一剎那，不由自主的一把揪住他腰間的束帶。

她看不到他的臉色，卻能清晰的感受到他陡然加重的力道。他的聲音裹挾著一股高高在上的威儀之意，漫不經心的開口問道:“你既然這般想死，那我便成全你可好？”

孟璃聽著那道聲音，心頭莫名的慌亂起來，不知道這個肖斷袖會否真的將她推下窗臺，她覺得眼下還是不要逞一時口舌之快，求生保命才最要緊。

如此想著，她立即脫口回了句“不好”。

肖塵染聞聲，哂笑道:“你方才不是挺能說的嗎？為何現在又求饒了？”

“肖將軍沒聽過有一句話叫做不見棺材不落淚嗎？”孟璃緊緊揪住他腰間的束帶，語氣怯懦的回道，“我方才那一瞬想明白了，我還是怕死的，只要肖將軍不殺我，讓我當牛做馬，什么都行。”

才不可能！

她暗暗咬了咬牙關，面上雖是祈求之色，心內卻無時無刻不在暗示自己，小女子能屈能伸，臨危不懼，坐懷不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先應付過肖塵染饒她一命，日后她若逮著機會，必以十倍奉還。

肖塵染不知道她此刻心里的盤算，想到還要利用她對抗當今那位的賜婚旨意，便扯了手下力道，將她從窗外拉回到室內。

孟璃立定，趕忙撫了撫余驚未消的心口，同時，不留痕跡的收回了袖中短匕，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轉頭面向肖塵染，“多謝肖將軍手下留情！”

肖塵染淡淡掃了眼面前假模假樣的孟璃，不甚在意的行至桌椅旁坐下，端起茶盞抿了口清茶。

孟璃斜斜覷了他一眼，低垂著眉眼思慮了片刻，輕輕抬腳走到他面前，幾分猶疑的問道:“肖將軍既已知曉了我的身份，可否放我回殷府？”

聞言，肖塵染眸光微抬，露出一抹令人恍惚的笑意，若有所思的看向孟璃，“我今日未曾殺你，不代表日后不會，你最好乖一些，聽我的話。”

“這是自然！肖將軍殺我自有殺我的理由，留我性命也自有您的用處，我哪里還敢像方才那般，對您直言不諱呢？”孟璃面上笑的殷勤，心內卻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意識到他的勢力之大，她即便是僥幸逃走，恐怕也逃脫不了他的魔爪。

與其以卵擊石，不如退而求其次，日后總有法子讓他嘗到報應。

她這般暗暗想著，握了握雙拳，逢迎的眸光掃了眼房門，試探的問道:“您看夜色已深，我再待在這里，恐會影響將軍休息，不如我先行離開？”

肖塵染抬眸輕笑著瞥了她一眼，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不咸不淡的回道:“不用，你今晚就睡在此處，明日，我親自送你回殷府。”

他話落，也不理會孟璃隱約生怒的目光，凸自繞開她出了房門。

他一離開，江凜便伸手將那房門關了起來。孟璃瞧著那守在門外的身影，忍住心頭怒火與沖動，平復著呼吸回到床榻前坐下，心頭盤算起對策來。

這一邊，肖塵染下了樓，穿過空無一人的大堂，徑直出了斬青閣。而在斬青閣的路邊，停著一輛玄黑色馬車，楚若風聽到動靜趕忙掀開窗簾，一臉好奇的看向肖塵染。

“阿染，你怎么這般快？”

他問的莫名其妙，肖塵染視若無睹般踏上馬凳，進了車廂，在他對面的軟墊上坐定。有隨從上前坐上車轅，驅使起駿馬駛離了斬青閣。

車廂內的矮幾上放著一盞琉璃風燈，明亮柔和的燈光映照在車廂四壁，將肖塵染俊美的輪廓映襯的愈發魅惑撩人。

楚若風見他不答話，不由掃了遍他的全身，視線最終停留在他有些松垮的腰帶上，意味不明的問道:“阿染，你和那位四公主殿下，你們……”

可行孟浪之舉？

楚若風雖然很想一吐為快，但想到他反感此類問題，很有眼見的住了嘴，換了個問題問道:“那姑娘可知殷清茗的下落？還有她為何會變成殷清茗？”

他急于知道，然而肖塵染卻只淡淡掃了他一眼，微微合上眼眸，不冷不熱的回了句“沒問”。

聽到他如此回答，楚若風不由愣住，露出一抹甚為佩服的神色后，忍不住直直瞪了他一眼，“你命墨姝去把她打暈后帶到斬青閣，卻又不盤問她，你說你是不是對她心生惻隱之心了？所以才不忍心盤問？”

肖塵染不動聲色，俊眸半睜，聽到他說“惻隱之心”四字時，忽然勾起一抹毫無溫度的笑意，“她太過狡黠，說出的話，十句八句有假，盤問她，還不如直接去問三公主。”

楚若風微微一愣，想到今早進宮去覲見圣上時，在大殿外偶遇三公主殿下鐘韻寧，當時他瞥見她望向肖塵染時那種眷戀傾慕的目光，不由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

這個鐘韻寧，自幼便喜歡上了肖塵染，想到阿染還是東宮侍讀時，她便日日跑去東宮一趟，就只為了瞧阿染一面。

待到后來，阿染離開東宮加入了嘯羽衛，她便隔三差五的光顧嘯羽衛大營，直至阿染主動請纓趕赴邊塞戍守后，她才終于消停下來。

可阿染歷時五年回京后，她便又日日湊到他身邊，整日求著臨帝賜婚于她。然而事與愿違，臨帝幾乎快要動搖之際，阿染卻連攻東承五州，功高蓋主，威震天下，引得臨帝忌憚萬分，再也未提賜婚一事。

這三公主殿下，空有一副傾城美貌，可眼里卻容不得半分沙子，得知阿染的婚事，便暗地里派人襲擊殷大小姐，一次不成，便派人跟蹤，想來殷清茗的失蹤與鐘韻寧脫不了關系。

這樣滿腹心機的女子，別說阿染厭惡，就連他也不喜。

他凸自將鐘韻寧嫌棄了個底朝天，良久，才微有疑慮的開口說道:“讓那女子繼續頂替殷清茗的身份雖然是好，可保不齊三公主下一步會有何動作，那位假的四公主也是個麻煩，我約摸著，她很有可能是當今那位故意找來代替的！”

肖塵染似困倦一般淺淺闔上眼眸，不愿理會他的猜測，自顧自側身靠在厚軟的車壁上。

楚若風見他如此模樣，不由撇了撇嘴。

夜色深寂，明月高懸，這輛馬車行駛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向著南面的嘯羽衛大營飛快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