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班那天，不知是不是老天爺為了應景，竟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明明是中午時分，窗戶外面卻是一片霧蒙蒙，天色暗沉，這也就使得班級里的氣氛分外壓抑。

張煬手里拿著一張暗黃的紙條，在講臺上靜默地站著，也不說話，底下的同學出乎意料地安靜，沒有往常那種嘰嘰喳喳的說話聲。

看不到窗戶外面的景象，玻璃被蒙上了一層水霧，轉而又凝結成一層密密麻麻的水珠。聽到窗外圓圓的雨點，敲打著玻璃，嘀嘀嗒嗒就把心情穿透。

許年年在班里也沒有多少真正的朋友，似乎沒什么感情，只覺無聊。她百般聊賴地轉頭看向窗外，見玻璃上積滿了片片水霧，很是模糊，起了玩心，在玻璃上吹了幾口氣，那片被她吹過的地方很快變得朦朧。

她捏了捏自己粉紅的耳垂，偷偷轉頭觀察時余，他好像沒注意這邊，在玩手機。許年年松了一口氣，接著，她用手指在那片白朦朦的玻璃處寫了幾個字。

時余。

恰巧在她寫完的剎那，講臺上一直沉默的張煬開了口：“我們班一共有二十位同學選了文科，剩下的同學都選的理科。”淡淡掃了掃臺下的同學，他繼續道：“選文科的去3班，選理科的繼續留在1班。就這樣吧。”

張煬的表情有些猶豫，欲言又止，好像要說些什么，但最后還是嘆了口氣，走出了教室。隔了幾秒，教室里重新恢復了聒噪，一大堆人都在忙著整理書包和道別。

“魚魚我會想你的嗚嗚嗚，我走啦，有時間我們還一起去街上玩，記得來2班找我。”

“霖之，W大見。”

“我好舍不得你們，我也想留在1班，可是我爸媽說我學文科比較好，難過了，班級群不許散哦，雖然就相處了一年，但我覺得我們的友誼已經夠深厚了啊哈哈。”

“……”

“年年你臉怎么這么紅？”一個女孩子走到她身邊，估計是想向她道別，結果見到她一副春心蕩漾的樣子。

那個女孩子想來是沒看到玻璃上的字，許年年含糊應了聲，具體回答了什么她自己都不清楚。女孩子沒再問，向其他地方走去。

許年年沒太注意老師說的話，也沒太注意周圍人的動作，聽到這句話晃了晃神，戳了戳自己滾燙的小臉，看著玻璃上的兩個字，突然捂住了臉，唇角是怎么也壓不下去的笑意。

年少的喜歡永遠是干凈而純粹的，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的小心思。僅僅只是那個名字，就足以在平靜的心里炸起波瀾。僅僅只是對視一眼，就會在心底留在不可磨滅的印記。

“年崽，你干嘛呢？”身旁林亦時把頭轉向了這邊，面帶猶疑，挑了挑眉。許年年怕她瞎打趣，下意識地用身子遮住了窗戶，道：“沒，沒什么啦。”

見林亦時沒再關注這邊，許年年的心里微微松了口氣，竟夾雜著半分失落。她想，自己可能是希望林亦時看到的吧，因為她會笑嘻嘻地開她和時余的玩笑，惹得時余轉過身，而他的眼神會掃過她寫的字。

也許他只會淡漠地掃過一眼，然后不再理會。

想到這，失落感油然而生，許年年想用手抹掉玻璃上的字，但就在觸碰到冰涼玻璃的一剎那，還是放棄了，心里好像微微有些舍不得。

她寫的字會被霧氣重新籠罩，直至消失。

就像她的喜歡一樣。

失望嘗夠了，總會消失的。

鼻頭一酸，情緒突然低落，許年年慌忙抹了把即將掉落的淚水。怎么自己到了高中變得這么愛哭。

整理好情緒，恢復到原來的狀態，揚起一抹笑，轉頭。反正在別人看來，她也只是盯著窗戶發了會兒呆。

回神時，余光看到時余似乎在整理書包，許年年見到這一幕，愣住了。他不是選的理科嗎？他要去2班嗎？他是故意的嗎？她剛才的情緒還沒完全過去，此時又重新冒了出來。

時余抿著唇，抬頭時卻看見小姑娘滿臉淚痕，鼻尖紅紅的，臉色有些發白，目光緊緊追隨著他。

他心里一緊，好像被什么東西重重擊打了一下，也顧不得什么不合適了，慌忙用指腹為小姑娘擦去淚水，聲'音帶著些顫抖，“怎么哭了？”

許年年閉了閉眼，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忍著哭腔，道：“你為什么騙我。”見時余手足無措的樣子，自嘲道：“也是…”不就是嫌我煩嘛。

時余皺皺眉，道：“我怎么騙你了？”半晌后，小姑娘委屈的聲音從耳畔傳來：“你選了文科。”不是用的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他的眉毛皺得更深了，道：“沒有啊，我選的理科。”“那你為什么在整理書包。”“……”“你看，你就是騙我了嗚嗚嗚。”“……”

時余緊繃的神經松弛了下來，啞然失笑，道：“笨蛋啊，分班過后就是運動會，桌子里不能離留東西，剛才老師在上面都說過了。你啊你，又沒認真聽。”

“乖乖我不走。”他的表情無比認真，說出的話冷靜而莊重。

許年年眼神一亮，散發出光彩，吸了吸鼻子，由于剛哭過，帶著濃重的鼻音，睫毛一顫一顫，好似不相信一般，問道：“真的嗎？”

“嗯。”

得到肯定的答復，小姑娘重新揚起笑臉，心里那點苦澀的感覺再次被壓了下去，她拉著身旁的林亦時往食堂的方向走去，喋喋不休地道：“亦時我們走，去吃午飯，話說，今天食堂吃什么啊？不會還是番茄西紅柿了吧，我都快吃吐了…”

音量漸漸減少，直至完全消失。

所剩無幾的教室里，時余輕輕揉著眼睛，望著女孩的背影，半秒后，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往常清冷的臉上竟多出幾分自嘲的意味，他再次后悔。

怎么又沒控制住。

每次都是這樣。

輕輕嘆了嘆氣，時余斂下思緒，不再想，準備去校外吃飯。剛走出校門口，朝著常去的那家面館走去，就被一個人給攔住了。

“我們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