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兩個人懷揣著自己的心思，都沒有睡著，他們在不同的地方，卻都獨自失眠，聽著窗外“沙沙”的雨聲。仰望天空，零星點點。

這么微弱的光怎么抵擋得住黑夜的覆沒和下雨的寥寂。

第二天一大早，姜曉就來到了時余家中。她剛進門，就見他望著桌子上的本子發呆。姜曉走過去，想看看里面寫的是什么。

時余不出意外地皺起眉，把本子藏在了身后。

姜曉沒太在意，自顧自的坐在了沙發上，接著道：“你考慮好了沒有。”少年垂著眼簾，卻遮不住眼里的一片陰影，想必是一晚上沒睡好覺。他的語氣滿是堅決：“我拒絕。”

那樣他的小姑娘會有多難過啊。

姜曉慢慢站起來，看著他這副樣子突然笑了起來，似是在嘲笑他：“時余，都這個時候了，你不會還想著和她在一起吧？”

見時余沒應聲，她臉色又陰沉了幾分：“是，我承認，我提這個要求的的確確有自私的成分。你是很優秀。但難道許年年她不優秀嗎？你不是口口聲聲地說愛她嗎？你就是這樣愛的？一直拖著她？一邊說不喜歡一邊做各種讓她…”

“夠了。”

“怎么？惱羞成怒了？你敢說你不享受她追你的過程？你敢說你可以給她穩定的未來？你敢說她知道你的那些事，特別是關于刑定安的，哦，我忘了，他已經是個死人了，還是為了…”

“我說夠了你聽不到？！”姜曉這些話多多少少是有些戳中了他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插在他的心口上。

他實在忍不住，站起身打了姜曉一巴掌。

姜曉愣了愣，很快又回過神，她捂著被打的半邊臉，繼續道：“噗哈哈哈，時余，這可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這個樣子吧？聽不下去了？那我今天還真就要講下去了。你的家境這么差，你的性格沒脾氣這么壞，就連這次的考試成績都退步了好多。”

“你時余，就是配不上許年年。”

時余恍然若失，他低頭，輕聲道：“是。我配不上她。”所以我不能讓她喜歡我，所以我不能和她在一起。

我要讓她。徹底討厭我。

姜曉放緩聲音，道：“其實我們倆在一起比較合適，我懂你的一切，可以幫你做很多事，可以幫你減輕負擔。”

“我不需要。”少年不知何時，頭抬了起來，眼睛里滿是迷茫和無助。姜曉笑了，見他始終不肯松口，道：“那我就去跟她聊聊天…順便把話題聊到你的身上…順便再說說你差點坐牢…”

“不要。”時余的手握成了一個拳頭，語氣里帶著些不宜察覺的顫抖：“我答應你說的話。”

—

已是盛夏的季節，雨卻遲遲不肯離去。

姜曉走后，時余家里又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時簡明，他名義上的父親。怎么總有這么多他討厭的人出現在他的視線里。

“小余。”沙發上的男人五官和時余很相似，他的衣冠整潔，語氣很好，顯然是做了充足的準備才來的：“你去我那好不好？別鬧了，你將來可是要繼承我的公司的。”

時余表情分毫未變，心里只覺好笑。時簡明從小到大就沒怎么注意過他，只是一味地忙著工作，他們見的面屈指可數。與其說是父子，卻還不如一個陌生人。

時簡明見時余沒理他，此時微微有些動怒：“你看看你，還是這個樣子，當初我和她離婚的時候說要帶著你，是你自己誰都不跟，最后偷偷跑到你姑姑家里的。我哪點對不起你了？你對我這個親生父親這樣？”

時余慢慢抬頭，看著那張和自己相似的臉，譏諷道：“嗯。您沒有哪里對不起我，只不過是八年時間對我不管不問，知道我住在這里卻一次也沒來找過我。”

“現在倒好了，公司賺夠錢，找不到繼承人了，找上我了，我哪可擔待得起啊。”

“你和那個女人從來就沒有接受過我，你們自己當初不恩愛，為什么要把我生出來，為什么要把我生到這個世界上遭罪。為什么？！”

余，多余，本來他就是多余的存在。

“小余…我…”男人欲言又止。“還有事嗎？時先生？沒事的話，您就可以離開了。”時余面色平靜，指了指門口的方向。

時簡明走前說了一句：“你可別后悔。”

隨著“嘭”的關門聲，房間內重新恢復安靜。周圍安靜得好像時間停滯了樣。仿佛一個動作就能將這平靜擊破。

時余慢慢從門前滑落到地上，閉上了眼睛。

就是好累。

—

下午，雨停了，云散了，太陽也露出了笑臉，大地又明亮起來。打開窗戶，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臉上一陣涼。

許年年睡了一個上午的覺，此時的此刻腦袋仍舊昏昏沉沉的，不怎么清醒。她花了十分鐘記起了昨天的一切。打起精神，開始整理自己。

半小時后，她的嘴角掛著標準的笑容，站在了501室的門口，準備好好給時余道個歉，順便聽聽他的解釋。

他說什么，她都會信。

“咚咚咚”，敲了門，許年年開始耐心地等待時余給她開門，等了約莫五分鐘，仍舊沒反應。她皺起眉，按了門鈴。

“啪嗒”一聲，門開了。她立刻變得笑盈盈的，道：“時余，我…”

“有事嗎。”少年面無表情，眉眼之間似乎透露著一股不耐煩，他的聲音很冷，仿佛寒冬里刺骨的雨。“想你了嘛。”許年年沒受多大影響，眨了眨眼睛繼續道。

“你別再來煩我了。”

許年年先是愣了一下，隨后笑了笑：“你說什么啊，我不是說我們是做朋友嘛，你不需要有這么大的心理負擔。”然后松了一口氣似的：“你下次可別開這種玩笑，我經不起嚇。”

“可是你很煩。而且，”時余沒看許年年的表情，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心軟，“我沒開玩笑，我很認真。現在放棄還來得及。省得你以后后悔。”

你別再來，煩我了。

原來她一直在煩他嗎。

原來他一直是這么想她的嗎。

一定給他造成了很多困擾吧。

“你知道嗎？”女孩吸了吸鼻子，一字一頓地說：“喜歡你，是我做過最勇敢的事情，我不會后悔。”

“不過我答應你。我不會再來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