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呼呼啦啦敲著周阿3家的門，周阿3穿著黑色棉拖，裹緊兩人衣服開了門就往屋子里跑，嘴里還大聲嚷嚷著，“凍死我了。”

半生看著烤火爐的周阿3，一臉的興奮，“周阿3，告訴你一件天大的好事。”

“什么好事？”周阿3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

“小懶快回來了。”

“是嗎？都快開學了，回來很正常。”

“我這不是又怕她轉學嗎？好開心啊，她這學期不轉學。”

“別說話別說話，快看動畫片。”

電視上正播著葫蘆娃，正好是葫蘆娃們救爺爺的畫面。

半生也坐在小凳子上看了起來。

周阿3看著嘴里還念叨著，“爺爺，爺爺。”

還別說，學得倒挺像的。

開學前一天。

周阿3正拿著火鉗給爐子里扔煤，就看到自家老爸脫著帽子進來了。

“爸，你回來了？”

“嗯。”

周國棟一邊脫著衣服一邊給周媽媽說著話。

“今天去了一趟高速。”

周媽媽洗著手里圓圓的土豆，說：“去高速干什么了？”

“車禍。龍溪那邊過來的。堵車，結果一輛大卡車沒剎住車，當場就朝著前面的車攆了過去。”

周媽媽連忙問道：“人沒事吧？”

“除了一家5口，別的都沒事。”

“什么意思？”

“開的寶馬，一家五口，當場死亡。哎，當時我看的喲。

那個女孩被抬出來的時候我看了一眼，就和我們阿3差不多一樣大，哎，有錢又能怎么樣？開的上百萬的寶馬又能怎么樣？”

周國棟感慨了幾聲就去了衛生間，里面傳來了干嘔聲。

周阿3聽著爸爸的描述，突然想起了什么，連忙喊著問道：“爸，你知道那一家姓什么嗎？”

干嘔聲停了下來，“姓高。”緊接著又傳來了一陣干嘔聲，“孩子他媽，我今天不吃飯了，吃不下去。”

周媽媽“嗯”了一聲。

周阿3正要往爐子里扔的煤塊一下子掉到了地上，摔碎的煤渣在地上揚了揚。

他低著頭看著黑不溜秋的煤塊，眼前突然出現了高小欖的笑臉。心里煩躁不安。

這該怎么給半生說？前兩天半生還高高興興給自己說小懶要回來了，現在，卻出了這樣的事。

冬去春來，萬物復蘇。

新的學期新的開始，男生女生多多少少都剪了頭發，一個個顯得格外精神。

教室里嘰嘰喳喳的。

“哎你今年掙了多少壓歲錢啊？”

“五百。”

“這么多啊。我才三百多，都沒人給。”

“哎你多少啊？”

“先別說錢不錢的事了，快把你的寒假作業給我，我還有一點沒寫完，我抄一下。”

“你咋現在才抄呢，我們都是提前兩三天開始抄的。”

“這不是只顧玩了么，就給忘了。”

“我也是服了你。給。”

半生聽著同學們的嘰嘰喳喳，又看了看高小欖的座位上空蕩蕩的，忍不住給周阿3說：“小懶怎么還沒來呢？”

周阿3搖了搖頭，不敢去看半生的眼睛。

半生趴在桌子上，“好無聊啊。”

周阿3也趴著頭不敢抬頭，生怕半生和他說話。

這時，黃振中慢慢走了進來，只見他臉色蠟黃，嘴唇干得也起了皮。或許是春天的風太干了。

他走上講臺，看著同學，又看了看半生，眼光淡了些，緩緩說：“周阿3，你和半生坐到一起吧。”

半生聽了，頭立馬抬了起來，起身說：“老師，我不和周阿3坐同桌，我要和高小欖坐同桌。”

“這個，高小欖同學因為家里有事，就不來學校了，你就別等了，等不住了。”

半生聽著這話，眼里充滿了失落，她，又轉學了嗎？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說：“你看，班主任哭了。”

半生抬頭看向講臺，只見此時黃振中眼眶紅紅的，他拿手擦著自己的臉，哽咽了一下說：“高小欖的爸爸是老師的朋友。”

說了這么一句、十二個字后就轉身走了。

那個背影當時的半生看不懂。

后來，長大的半生偶爾想起那個背影，才覺得只能用凄涼孤寂來形容。

半生不解地看著周阿3，說：“班主任怎么啦？還哭了。”

周阿3不敢抬頭，只是動了動身子，表示自己不知道。

半生把桌兜里的禮物盒拿出來看了看，又塞進了書包，嘴里嘟囔著，“不知道小懶還回來不，這禮物能不能送出去？”

下午，半生剛進教室就發現同學們竊竊私語著。

這時，張亮跑了過來，張著嘴要說什么，半生后面的周阿3眼疾手快，一把將張亮拉了出去。

等半生坐到位子上后，周阿3走進來了，他坐下來后，兩只手緊緊摩挲著。

小心翼翼地說：“半生，我給你說件事。”

“怎么了？”

“你知道同學們在議論什么嗎？”

“不知道。”

“就是小懶，她。”

原本沒什么興趣的半生聽到這兩個字突然有了興趣，“小懶怎么了，她是不是又回來了？”

周阿3搖了搖頭說：“沒，沒回來。她，出，車禍了。”周阿3一狠心就說了出來。

“周阿3，你還沒睡醒吧，說什么呢？”

“真的，昨天我聽我爸說的，他們出警去龍溪到青月的高速上，聽我爸說，當時堵車，一輛拉貨的大卡車沒停住車，直接朝前面的車撞了過去。

別的車都是輕傷，只有小懶一家，她爸爸，媽媽，奶奶，爺爺，還有她，當場就。”

半生聽著這話，突然想起昨天也聽自家媽媽說了這個新聞，當時她也沒有在意，只是說了聲“好可憐啊”。

說完后，周阿3悄悄地看著半生，只見她面無表情，說了一聲“哦”就低下頭掏出一本書目不轉睛地看著。

周阿3看著半生的反應，有點擔心和搞不懂。這個“哦”是什么意思。

剛上課，老師才說了兩句話，半生就舉手站起說：“老師，我肚子疼，想上廁所。”

“去吧。”

得到老師的允許后半生就出去了。

周阿3看了一眼半生的課桌，上面赫然放著一本音樂書。

講臺上站著的，是數學老師。

“這就是這件事的前因后果。當時半生出去后，下午的兩節課我都沒見到她。”

林交讓閉上眼，“就是因為這樣，半生越來越淡了？”

“嗯，現在想想，對于半生來講，小懶是她第一個主動交的朋友，但是，結局卻是這樣。

從那之后，半生便再也沒有提過小懶這個名字。

那個手鏈，我也沒見她戴過。

我想，應該是小懶給她留下了巨大的陰影和傷疤。

所以，她從來不養小動物，畢竟，動物只能陪我們短短的幾十年。”

“后來，聽說高小欖的爸爸之前在龍溪開了一家酒店，聽別人說，他們家的那個酒店的牌匾是黑白兩色的，遠遠看過去，就像花圈一樣。

酒店剛開業，就遇到了車禍。也許，這就是命吧。”

“那你現在還想高小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