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炎熱的暑假，黃玨都在醫院陪張小杰，無論張母怎么勸說，黃玨就是不走，黃玨母親也支持著黃玨。黃玨的堅持沒人可以撼動，因為黃玨是間接導致張小杰現在的樣子的。

每次去醫院的路上，黃玨總是懷揣著內疚的心，在陪伴張小杰的時候，也總是祈禱著張小杰能早日醒過來，依靠著呼吸機的生命跟死亡有何區別？

黃玨是下午六點去醫院的，夏天的天總是黑的很晚，太陽余暉還沒有消散。張母在護士站跟護士聊著天，在醫院生活的這么幾年里，張母看多了生死，現在等待張母的只是醫生下達讓張小杰安樂死的通知，說得輕巧，要接受，談何容易？

“干媽！”黃玨老遠的朝張母叫著。

“喲，張阿姨女兒來了啊？”護士站的值班護士收拾著桌上的記錄本，“那行，阿姨你們聊，我先去查房了。”

張母應和著，看著黃玨走過來便拉起黃玨的手，走到一邊。

“閨女，干媽要跟你說一件事。”張母眼神躲閃著。

“您說。”

“昨天我跟醫生商量了一下，小杰現在都這樣一年半了，我跟他爸也準備好了，與其讓小杰這么承受痛苦地等待醒來的渺小希望，還不如，讓小杰安心離開。”張母平靜地說著，好像真的已經不在乎一樣。

黃玨早就知道如果張小杰還不醒來就是這樣的結果，但是沒想到這個消息來的這么快，黃玨沉默著，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到現在也不知道到底對張小杰是什么樣的感情，像是，不能失去的故友，像是照顧自己的兄長，此刻，黃玨也不知道該用什么身份去介紹張小杰。她也深知自己更是沒有資格去阻止張母和醫生的決定，縱然再多不舍，又能怎么樣呢？

黃玨一個人回到了病房，病床上躺著的張小杰又消瘦了很多，黃玨坐在床邊，像往常一樣給張小杰按摩手臂，在這個只有張小杰的房間里面，她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一年多以來，黃玨總是帶領著對張小杰的期望向前走，這期間被告知過可能蘇醒，也被告知過不能蘇醒，相信誰，投奔誰？無數個時刻里面，黃玨在對張小杰說對不起。

“對不起啊，剛才知道了你的一個不好的消息。”黃玨坐在床前，又開始道歉。

每次跟張小杰說話的第一句都是對不起，說卑微也不是卑微，更多的還是內疚，像玉琪對兄弟的惋惜，像當初對兄弟的內疚！

“你怎么還不起來啊？”黃玨強行壓抑著自己的哭腔，“我都等了一年多了，你怎么就是不起來啊？你好歹起來繼續罵我啊！我現在都不偏科了你怎么還不起來？我都考好了你都不高興，那等我這次繼續考偏科好不好？你就起來好不好？”黃玨一滴淚水流了下來，“我們都開始高一軍訓了，我都比你高一年級了，你應該起來給我祝賀了吧？”

張母看著病房內的黃玨傷心的樣子自己心里更不好受了，如果張小杰還在，以自己兒子的堅持不懈的性格，黃玨未來肯定是自己家人，張母在外面看了好久，她也記不清自己這樣在外面看著里面的情景有多少次了。

晚上八點半，黃玨回到了寢室，一高的寢室是標準獨衛四人間，當初選宿舍的時候她們四個鐵定是一個寢室的，等黃玨回來的時候，其他三個人已經洗完澡洗完衣服躺床上了。

“玨爺回來了？”聽到了關門聲的張蓉朝下面望去，看見黃玨流著淚坐在椅子上便連忙下床詢問道：“怎么了？”

聽到張蓉說話后，床上的王昕和梁雪也坐不住了，下了床搬著椅子坐在黃玨跟前，三個人撫摸著黃玨的背安慰著黃玨。

“是不是醫院出事情了？”王昕是四個人中最溫柔的，她拉起黃玨緊攥著的手輕聲問。

黃玨一言不發，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因為太難過而發不出聲音，三個人什么也不知道，只能這樣抱著黃玨陪著，“好了，沒事，不想說就不說了啊！吃飯了嗎？”王昕問。

“看這哭得這樣，肯定又沒吃飯了，我出去看看食堂還有什么去買一點，你們兩個陪著她。”張蓉走出寢室。

“玨爺，先去洗澡吧！”梁雪扶起黃玨走向洗手間。

這天晚上，寢室的四個人都難以入睡，半夜寢室依舊傳來黃玨的抽泣聲音，張蓉買來的一份皮蛋瘦肉粥黃玨也沒喝多少。

第二天早上，黃玨是帶著腫脹的眼睛去訓練的，鞏金盆是最先發現黃玨不對勁的人，于是當著教官的面叫走了黃玨，三排依舊在訓練，其他三個人看到黃玨被帶走也找去上廁所的借口向鞏金盆走去。慕復的洞察能力很強，得知她們的關系后也沒有阻攔。

鞏金盆看著眼前的四個人，他不知道如何開口，但任由事情發展也無濟于事，“那個，你們四個，我從初一就帶著，咱也是老熟人了，我把你們當親妹妹看，有事情能告訴我嗎？”鞏金盆不止把她們當作親妹妹，更因為另外一個不能告知的原因。

“老鞏，還有你們三個，我知道你們很好奇，所以別問我了，我告訴你們吧。”黃玨抽泣了一下，“張小杰，要走了！”

是啊，她們三個加上老鞏都是張小杰的故人，怎么可以不告訴他們呢？聽到這個消息的四個人悶不做聲，這個時候他們能說什么呢？這個世界上最難的事情就是在同樣傷心的人面前你需要安慰這個傷心的人，安慰人這門課是人生必修課，也是每個人必掛的課。

鞏金盆思考了很久，他低著頭，像這四個女孩子一樣低著頭，最無奈的不是你得知了一個人的死亡，而是你得知一個人即將死亡！

“今天晚上，我帶你們去探望吧，就當作，最后的見面吧！”鞏金盆作為老師，也作為她們的大哥哥也紅了眼睛，“我們可以為他祈福，我們可以放天燈，只要你們想，我都陪你們。”

終于還是梁雪忍不住哭了出來，以前就數梁雪和張小杰走得近，忍了這么久不哭只是因為在她心里張小杰就是在住院，可如今卻是死亡......

那天的訓練，她們四個都沒有逃，也沒有喊累，又可能，那天時間過的比平常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