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

“可是真正的我其實是個矮冬瓜、愛哭鬼、運動白癡，成績也不怎么樣。我只不過是個穿上‘特殊服’的灰姑娘罷了，現在你可以明白為什么我離不開‘特殊服’的原因吧？”

“嗯，我能理解。”

“所以外出的時候，我一定會穿上‘特殊服’。除了自己的親姐姐之外，‘里面的人’無法直接面對其他人，久而久之就形成沒有‘特殊服’就無法跟他人說話的個性。”

“原來如此。”

就李延所理解的范圍，原因似乎是出在南雅姐姐南夏的身上。很難想像那個瘋狂科學家竟然會讓年幼的南雅進機器里面到幼稚園或是學校上課。經歷過這種童年之后，任誰都會產生極端的性格。

“穿著這種東西生活，難道南雅學姐的父母親都不會說什么嗎？”

“父母？”

“是的。”

“我的父母在我一歲的那年死于車禍，所以我從小就跟姐姐住在研究所里面。”

“對、對不起。”

南雅雖然沒當一回事，李延還是忍不住低頭致歉。老實說李延真的很想悔扁自己一頓，這種顯而易見的答案，自己怎么會沒想到呢？

“沒關系，不必介意。反正我對父母親也沒什么印象，就算別人提起，我也不覺得怎樣。”

南雅擺動雙手。

“那、那學姐姐現在跟姐姐住在一起嗎？”

“我上高中那年被趕出研究所，目前獨自居住在學校附近的出租公寓。就是那棟褐色的高樓大廈，從學校里面也看得到。”

“啊……”

經學姐這么一提，李延才猛然想起。之前好像有人說過學姐就住在那棟大廈的樓里，視野相當不錯。

“好了。”

南雅將咖啡一飲而盡，然后把咖啡杯放在桌上。

“現在你大概明白了吧？”

“嗯。”

“世界上只有三個人知道這個秘密，分別是我、姐姐和你，懂嗎？”

學姐的眼神十分銳利，李延不禁打了個寒顫。

如果學姐打算殺人滅口，老實說李延一點都不驚訝。學姐只要伸出力大無窮的雙手，兩三下就可以捏斷李延的脖子，絲毫不費吹灰之力。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如果學姐沒打算讓他活著，又何必跟我解釋那么多呢？

“呃……學姐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威脅你不準說出去，或是請阿姐消去你的記憶，你覺得哪一種比較好？”

“威脅……消去記憶……哈哈哈。”

李延干笑幾聲。

“不過我真的很想讓你知道我的秘密，為什么？”

南雅自言自語。

“或許……”

停頓片刻之后，學姐繼續開口：“或許是因為剛剛‘里面的人’哭泣的時候，你曾經試著安慰我吧？”

“安慰……是指‘乖，不要哭’嗎？”

“嗯……”

南雅又陷入了沉默。只見她以右手頂著下顎，雙眼凝視著虛空，旋即面露喜色，好像想到了什么。

“我明白了，這一定是天意。”

“天、天意？

好一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學姐。

“沒錯，也可稱之為命運的安排。”

李延一臉狐疑，完全搞不懂學姐在說什么。

“多年來一直生活在‘特殊服’里面，你覺得我真的很滿意這樣的生活嗎？”

南雅身子跨過矮桌靠近了李延的臉。

“這……不太清楚。”

“穿著‘特殊服’的感覺真的很不錯，什么事都難不倒我，到哪都吃得開，甚至還被選為學生會長。可是……”

南雅拉高音量，突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這些都是虛偽的人氣與名聲。無論是眾人的羨艷與喝采、令人毛骨悚然的告白，全都是獻給‘特殊服’的禮贊，我只是代為接受罷了。最近我一直在思考，這真的是值得高興的現象嗎？”

南雅臉色一沉，表情十分落寞。

“高中生涯只剩下不到一年，眼看著我的青春時代就要在機械體之中度過。一年級的海邊集訓和二年級的春季旅游，我都是以‘特殊服’示人，其實我很想以‘里面的人’的身分度過最后的這幾個月。李延，你能體會我的感受嗎？”

“嗯，多多少少。不過……把‘特殊服’脫下不就好了嗎？”

“你這個笨蛋！如果這樣就能解決問題，那我又何必傷透腦筋？”

“是哦？”

“如果我現在脫下‘特殊服’，后果可是不堪設想。到時全校的師生就會發現學生會南雅的完美形象原來是假的，所有的責難都將集中在‘里面的人’身上。你覺得我承受得了那種壓力嗎？”

“……應該承受不了。”

“在學校連三秒鐘都待不住。”

“所以脫下‘特殊服’的大前提，就是要矯正‘里面的人’遭到扭曲的個性，也就是要回到原先的話題。”

“學姐是指天意的話題嗎？”

“是的。”

南雅學姐目不轉睛的看著李延，眼神十分嚴肅。

“李延！”

“是、是！”

“矯正我的個性。”

“為……為什么？”

李延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沒什么好為什么的。我想脫下‘特殊服’，得先矯正‘里面的人’的個性，這樣還不夠清楚嗎？”

“這我明白，可是……為什么挑上了我？”

“因為這是命運的安排。”

“請、請等一下，我還是不太明白。”

南雅皺起雙眉，顯得十分不悅。

“你真是有夠遲鈍的。我早就想跟別人談談這個問題了，只是一直找不到適合的人選。”

“為什么不找醫生或是心理諮詢師？”

“不行。除非我能獨自外出，否則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特殊服’的秘密。可是你在偶然的機會下知道我的秘密，而且你又是本校的學生，再也沒有比你更適合的商量對象了，你能說這不是命運的安排嗎？”

“我可以充當商量的對象，可是商量跟治療相差甚遠，我沒有那種本事。”

“放心，你可以勝任的。”

南雅右手一指。

“學姐怎么能這么肯定？我只是碰巧發現學姐的秘密罷了，絕對不是什么天意。”

“憑我的第六感。”

“第六感……？”

“這可不是普通的第六感，而是南雅的直覺。而且……”

南雅學姐雙頰微紅。

“安慰‘里面的人’的時候，你不是輕撫‘里面的人’的頭嗎？被阿姐以外的人碰觸的時候，我不是全身起疹子就是當場休克，可是剛剛我非但沒有昏倒，反而還興起了一種懷念的感覺。所以我可以確定，你是一個特別的人。”

“真的嗎？我沒那么行吧？”

“……大概是因為你長得跟小酷很像吧。”

“小酷？”

“我家里養的法國斗牛犬。”

“……”

李延心想，原來自己晉升為心理諮詢師的的原因，只是因為長得像一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