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一個最最普通的農村家庭中長大的孩子,從小到大他的目標一直是能讓父母過上更好的生活,然后逃離那個落后的小山村。
中考的時候他以全縣第一的成績考入了市重點高中,他幾乎成為全村人們的驕傲,但為了到市里去讀這個高中,爸媽把家里唯一的一頭牛給賣掉了。
離開家的時候,他跟母親說:我一定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的。
這是他第一次進城,第一次看見像電視中的大都市,燈紅酒綠,車水馬龍,看到的第一眼,他就愛上了這里,還在心里暗暗的跟自己說,將來,一定要讓父母也過上這樣的生活。
盡管他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但卻對自己要求十分嚴格,每天的作息時間被自己安排的滿滿當當,別的同學都覺得他對自己太過嚴苛,但他覺得,這樣緊張又嚴格的計劃會讓他覺得充實而快樂。
那個時候,男生宿舍最常討論的就是班里的女同學,但他從不參與討論,也拒絕將自己的時間浪費在這樣無聊的事情上,他想,他將來的另一半應該是一個既優秀又獨立自主的姑娘,最好不要太黏著他。
直到有一天,有一個漂亮的女孩子突然跑到他的面前,笑著說:李默,我喜歡你。
那是他第一次有一種慌張錯亂的感覺,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個衣著光鮮,容貌姣好,笑容像陽光般燦爛的姑娘,直覺告訴他,他應該趕快逃跑。
他告訴她,他并沒有談戀愛的計劃,可是這個女孩兒就像是……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強,頑強又倔強,他拒絕她的那些話好像對她完全不起作用似的,那時候他還忍不住想,難道城里的女孩兒都這么不知羞的嗎?
她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會花盡心思去制造所謂的偶遇,教室里,食堂里,回寢室的路上……總之有他的地方,似乎總能看到她了。
她總是興奮的笑著揮手,說一句萬年不變得臺詞:李默,好巧啊!
她總是制造一切可以表白的機會,認真的告訴他:李默,我喜歡你。
面對他的無視,沉默,她也只是一瞬間的黯然,然后很快又恢復活力四射的樣子。
這樣美好的女孩子,他怎么可能不心動?只是,他覺得自己還沒有準備好,沒有準備好如何應對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變故,甚至,他都拿不出多余的錢來請她吃一頓像樣的晚餐。
高三的時候,她第八十八次跟他告白的時候,他說:你怎么天天的那么閑?成績那么差,怎么可能考上我要考的大學?!
寧繁華一下子就愣住了,“你是說,我要是考上了你就跟我在一起嗎?那你要考哪個大學啊?我肯定也可以的。”
“BJ大學。”
李默還記得,當時寧繁華的臉上的光亮一點點暗下去的樣子,讓他突然就有些不忍,忍不住又補充了句,“至少也得是北科大吧。”
寧繁華信誓旦旦的看著李默,認真的點頭,“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考上的。”
高三那一年,她真的幾乎是用盡全力,沒有了刻意的偶遇,沒有了她嘰嘰喳喳的聲音,取而代之的是她纏著他講一道又一道的習題,好像,他們比之前的接觸,不減反增。
他喜歡偷偷的看著她做習題時咬著嘴唇義憤填膺的樣子,她倔強,也聰明,講過的習題也總能做到舉一反三,除了偶爾有些馬虎,可以說是進步神速。
他喜歡她簡單的小心思,總會在他布置任務時趁機說一句:如果我完成了,你就答應跟我在一起嗎?
可能是從小生活在小山村的緣故,他沒有接觸過如此直接的女孩兒,開始的時候,他也會被她弄的瞬間臉紅,甚至有些討厭她總能輕易地害他出丑,可是,隨著這種情況的不斷重復,他好像也近墨者黑了。
終于,高考成績公布,她竟然破天荒的考了人生中的最高分635,寧繁華拿著成績單小心翼翼的問,“那個……你,你考了多少啊?我,我報北科大應該沒問題的吧?你,你打算報哪個學校?”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緊張的樣子,原來,她也會緊張不安。
李默沒有告訴寧繁華他考了多少分,因為他整整比她多了30分,已經達到了BJ大學的錄取分數線。
整個暑假的寧繁華都是焦躁不安的,尤其是報考學校的那兩天,她幾乎天天打電話給他,怕被父母懷疑,后來他干脆拔掉了家里的電話線。
直到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他才告訴她,他已經收到了北科大的錄取通知書。
李默記得當天下午寧繁華就只身跑到了他的小村莊,只為問他一句:是真的嗎?
看到他認真的點頭,她笑得就像個孩子。
母親留了她在家里吃飯,寧繁華還自告奮勇的要做幫廚,結果沒有燒火做飯經驗的她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將自己弄成了一個小花貓兒。
李默無奈的搶過她手中的扇子幫母親點火,讓她出去等著就好,他還記得當時母親開玩笑的說,“將來你要是娶一個像小寧這樣的媳婦兒恐怕是有罪受了。”
他記得當時他看著她在屋外這兒瞅瞅那兒瞅瞅滿是好奇的樣子應了句,“是有些麻煩。”
其實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幻想過了幾年之后他們在一起生活的樣子。
從那之后直到開學前她都沒有再打電話給他,沒有她的聲音的那些日子里,他經常輾轉反側,常常半夜拿起電話,撥了號碼,又匆匆掛掉,在他們的關系里,李默還沒有嘗試過主動出擊。
直到開學之后見到她他才知道,原來那個時候她經歷了那么多的變故,父母離異,最親的奶奶去世,這些,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他很恨自己為什么當初沒有再勇敢一點呢?恨自己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竟然什么都沒做,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說。
他還記得,開學的時候送她來學校的是許奕塵,他以為那個溫文爾雅的大男孩兒是她的哥哥,后來才知道,他們是青梅竹馬的好朋友,也是那時候,他才第一次有了一種危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