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過三十年的紛爭,作為主城系邊緣的城市,時間流逝的非常的慢,對于墨韻致來說,過了相當三百年。
要走了,去復仇了。
背后的城市絢爛的煙花,奴隸制度下最后的魔法。
夜,主城大殿宴席上人滿為患,眾人崇拜的新城主卻在悄悄想在她最輝煌的時候離開,交錯燈火的后殿,反對墨韻致的大將軍,他的妻子正哭訴著。
“為了權利,你愿意殺人嗎?”詳談幾句,墨韻致輕柔的遞到宋嫣手上一杯鮮紅的酒。
可宋嫣根本拿不穩,對面聽話的她耳中嗡嗡作響。
不少見墨韻致殺人,但直白聽她說起,內心掀起一陣抽痛。
族人全滅在眼前,墨韻致的法杖直接穿透她的胸腔,血液粘稠發臭的場景,宋嫣難以消除這股刺痛的回憶。
見宋嫣緊閉雙唇,墨韻致愜意的轉動修長指上的指環,說著:“過了今晚,我就要走了,明天我會推選新的城主,你希望我會選誰?”
指環散發悠然清冷的銀色光輝。
“你的那位心上人可動了殺念。”
一個時辰前,暮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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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來時懷滿腔期待,離時秋雨打落葉,人散席涼。
入了寒秋,上主城上的頭顱腐蝕引來了烏鴉,使其貪婪不倦地啄食著甜美而又血腥的宴品。
一只羽箭不偏不倚,正中那系繩,頭顱隨之掉落,驚走一片黑霧飛起。
一雙細手隨羽箭而落定,仔細看不合宜的布滿了繭子,披上珍貴錦袖。
尋落處,硬肩強健有力。寒也朔略感涼風下外來的兩端溫度,舉著的緊箭才稍微放松了許些。
不滿意,收了收肩,仍想舉箭射殺,被攔住。
來人隨手落,輕輕靠近寒也朔的肩背,低軟了氣息:“你何必與鳥獸斗氣?”
立刻清楚了來人,寒也朔欣喜的放下箭弓,然而,大失所望。
“你走吧?!彼窙]有好氣,一腔怒火凝固住。
“城主自從回來,她將自己鎖在屋里,你也折磨自己成了悶人,為何不與我說說,這般生疏?”宋嫣嬌弱的身子,不經風般依偎在朔懷中。
溫柔鄉中寒也朔脫出身,瞧著越發像似另一人的宋嫣,“你這,不要迷失了自己?!?
剛一撒開手,宋嫣眼里云云霧霧的就升起了淚珠,“將軍這是在憐愛妾身?將軍好久都沒有見過我……”
不答聲,寒也朔面前是沒落貴族的庶女,后來隨著城主征戰,有功。勝利后,原本有機會擇更好的夫婿,卻選擇一個不愛她的人。
他的心中弄不起一絲漣漪,甚至誕生出厭惡,說不明白的厭惡。
如果沒有她,或許我就可以娶……寒也朔瞬間打消了念頭。
城主要走了。
再見無期。
“我知道我比不上城主,她號令萬軍,敢做有謀,而我只是被遺棄的……”說著,宋嫣忍不住哭出了聲,流離失所和家道中落讓她沒了底氣,上主城所有貴族只有她活了下來。
他們眼里,宋嫣是敵人。
現在活著,都是施舍!
她認為自己虧欠于他們,努力去做好每一件事,換來的竟是數不清的白眼和刁難。
唯有城主護著她,教宋嫣武功,使用法術,還抵抗萬人保她性命……可最近連最疼愛她的城主都不理宋嫣了。
像是腳下了冰破了,淹入了水,急需自救。
“你們怎么了?”救命的聲音傳來,宋嫣渴望的尋聲處,只見,墨韻致簡易行裝,從城門進來。
才不知,城主什么時候出去了。
“一人冷著臉,一人含著淚,打了勝仗怎么不開心?”墨韻致走了近,宋嫣抹了抹淚,寒也朔欲來見宋嫣這幅模樣,沒了興致,扎根在原地。
不肖說,墨韻致猜也猜得到,宋嫣百般討好寒也朔,卻被寒也朔潑千次冷水。
略帶嚴肅的教訓寒也朔,墨韻致收起笑容:“你身為威武大將軍,怎老是與娘子產生分歧?嫣兒是我帶出來的人,你無論如何都要善待她?!?
瞳孔微震,寒也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心愛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如何去對一個不愛的人燃起笑臉?
“你是城主,自然你說的算,人生大事都交給你了,我如何不聽。”寒也朔賭氣,也顧不上什么禮節。
丈夫失了禮節,妻子宋嫣還想說幾句,就被墨韻致使來的眼色,禁住了嘴。
“真是的,多么妙的人兒,謙恭講禮,細心周全,會文能武,你難道還有怨氣?別人求都求不到。”墨韻致和善的拉過宋嫣的小手。
“你看人家為了陪你練射箭,多么可人的手都摧殘成這個樣子了?!蹦嵵抡Z中流露出惋惜,宋嫣羞澀的含著淚,似又要掉珠子。跟隨城主這么久,可她分明能感受到一閃而過的殺氣。
后面意外的走進一行人,正好聽到了墨韻致的這一番話。
護城將軍顧水影率先拍起馬屁:“那是,宋娘子天賦悟性都高,儼然有當年城主的風貌,不如……”
淡淡地升起一抹弧度于墨韻致的臉上,她讓大臣晚來會議......這積極,就趕在她后面,墨韻致示意顧水影說下去。
跟進來的臣子們一一附和。
眼中透露出幾分驚恐,宋嫣手一顫抖,就想起前幾任城主的慘樣,她又是罪人之后……
見此,墨韻致握緊宋嫣的小手:“宋娘子,威武大將軍還沒發話,兩人心心相念,肯定不舍分別,我怎好擅自收你為義妹呢?!?
銀環被隱藏起來。然,宋嫣發覺一流涼意襲來,來自城主的手,寒氣直竄后梁。
生怕犯了什么錯,宋嫣慌張的看向墨韻致。但墨韻致臉色驚不出一絲破綻,依舊和善可親,不急不慢。
完全打量不出,這是個能以殘忍方式屠盡滿城的魔頭。
原本已經被消除的血場畫面,洶涌而來,又血淋淋的退去。
落到寒也朔眼里,便是大家和了伙的排擠他,城主與妻情深交好,氣更不打一處來。
回了府,宋嫣便惹了一身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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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回憶起今日白天發生的事情,宋嫣身上的疼痛便難以掩飾:“有些人脫了一層皮,獸性就藏不住了?!?
微微挑眉,墨韻致不動聲色,直勾勾打量著羸弱多病的美人。
意識到面前是一個萬人捉摸不透的血杖魔頭,宋嫣猛地停下了說辭:“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豈是會因為區區話語便動怒的人,只不過觸到了傷疤,給點面子帶了些反應罷了。
想著,墨韻致也遂開了口:“今晚宴邀全臣,攻下其他幾座城的將領也都回來了。若你去讓傷你人的府邸著了火,你在我這養傷,別人不會說起萬分?!?
這下,宋嫣明白了墨韻致是讓她去燒寒府,眾人作證,她無嫌疑。寒也朔不肯來參加宴席,獨自喝得大醉。
她離開時,寒也朔發了瘋似的……所有人都被嚇跑了。
現如今壓根沒有反抗的氣力,可若有別人拜訪寒也朔……人不都在上主大殿么!
只是她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她嘴里出來的。
帶有瘋意的寒也朔雖出生貧賤,但也隨城主征戰沙場,甚至一開始就與墨韻致相識。城主怎會恨心讓一個交年不長的人去害生死之交呢?
“嫣兒不明白?!彼捂虊阎懽樱舆^酒杯,一飲而盡。
“我走了,你便沒了依靠,你本可以慢慢積累勢力,但某些人不一定會如你的愿,讓你有生長的空間。”墨韻致笑味不明,她曾斬殺讓她生不如死的奴隸主,還有那些暗腔拉下水的賤奴朋友——墳墓工工整整的立在沼澤下,活活憋死。
“可……”宋嫣有些動搖。
“決定復仇,不要猶猶豫豫留下情面,只會讓那些人找住機會,捅你刀子?!蹦嵵滤查g湊到宋嫣面前。
眼神中充斥著血恨殺氣,宋嫣急促的呼吸顯示著她的無措。墨韻致掐住宋嫣逃避對視的臉,越加用力:“殺伐決斷,才是利我的生存法則?!?
“是……是。”宋嫣從齒縫里擠出一點聲音,身上的傷越發疼痛,一陣一陣敲打她不堅定的心。
“還不明白嗎?”墨韻致冷下來的聲音,比她狂暴殺人的時候更加危險。
“明……明白!”宋嫣的疼痛一下子得到了緩解,大口大口吸入空氣,宋嫣忽然明白了她面對的是一種什么樣的力量。
強大而窒息,在這股力量面前,她只是一只小得不能再小的螻蟻,輕揮可滅,散如粉末!
發現自己已然變了,宋嫣心下劃過一絲幽暗。
“要我再直白一點么?”墨韻致落音,宋嫣便是用力的搖頭。
“那我是什么意思?”墨韻致微瞇顯細長的眸子,宋嫣艱難嘗試開口說話:“只要我我把……”
“你的舌頭不是借來的,需要我幫你捋直嗎?”墨韻致柔和的安慰宋嫣,輕拂她的薄背。
只覺墨城主要把她的舌頭拔下來!
嬌小的人兒再次嘗試開口,可嘴里就像含了一個千斤球,如論如何都閉不了唇,落下哪怕半句音。
一縷絕望的氣息籠罩在宋嫣頭部,壓抑淚水委屈的打濕臉頰,不料滴到墨韻致的手,順侵入銀指環內。
正準備待死之際,墨韻致卻開了口,解圍:“只要你殺了寒也朔,這上主城的城主就是你,寒也朔的所有賞賜都歸你,你還可以擁有一部分我的力量。”
為,為什么?宋嫣剛想問出口,卡在喉嚨里怎么也說不出,只能呆滯的點點頭,不知為何,內心的恐懼化為冰冷的力量。
過了一會,宋嫣的淚神奇般止住了,漸漸的面色恢復了平常的狀態,隱隱約約覆蓋的是城主的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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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火勢大漲升起煙霧,墨韻致頗為滿意,著火處卻不是寒也朔府邸。
東城街著了大火,蔓延整一條街,所有守衛馬不停蹄前去救火……
第二天,有臣上報火災詳情,附上西城寒也朔將軍投井身亡的奏疏。
原因竟是大醉失心瘋,萬人攔不住,先是撞墻上,后來直接尋一空處,便跳了進去。
“也有坊間傳聞,是死去的貴族來復仇了,鬧鬼。不過,城主放心,這些都被壓了下去?!鳖櫵皡R報著一些八卦消息,身上的盔甲已然是護國將軍的等級。
一道粉黛的身影印入顧水影的眼眸中,是宋嬌崇。宋嫣改了名,名宋嬌崇。她掃下一干大臣,眼神中沒了怯嫩,有的只有帝王的寒光。
“是不是壓錯輿論了?”墨韻致淡定的,手指敲了敲金桌案,上面擺著一封旨意,收在宋嬌崇眼里是“退位”二字。
爬到最高處,才是懦弱人生的救贖。宋嬌崇曾扭曲到谷底的觀念,現在又扭曲到另一個高巔。
“好了,宣讀旨意。”墨韻致不等顧水影解釋,頗覺無趣的引了士官上來。
士官一字一句重重的砸在宋嬌崇心上,不可置信的震驚不是出自下面大臣,而是高臺之上的宋嬌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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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處中,一人退出了朝堂,頗為不屑。
隨后,一陣紫光融入天際,消失在云端,依稀留下一句話:
“不自量力的東西,敢搶我的東西,毀我人亡。”
大殿上的城主,鼻頭有點癢,似乎翹鼻意識到有什么臟東西混了進來。
若是墨韻致知道以后會發生的事情,她絕不會那么輕易就讓寒也朔死去。
顯然,高興得有些早了呢。
她本以為寒也朔,只是與外邦勾結,但是這股勢力已經遠超乎她的想象!
現在,墨韻致細長的眸子露出一抹濃厚的黑墨,旨意上便多了幾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