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唐君賦
- 不要蛋殼
- 3729字
- 2020-02-03 14:30:57
檀閣殿
黑衣人在旁稟報,殿上上座的華衣男子緩緩放下奏章,低眸似是若有所思。
黑衣人低著頭,朝堂局勢多變,夜間,他領(lǐng)令出宮,遇了些意外,慌亂之下,越過殿主,倉促之下,向陛下稟報了方才之事。
不知是跪了許久還是因這頭上的威嚴而嚇出的汗珠滑過臉頰到下巴,滴落在殿前的絲綢毯子上,融了進去。
“少竹!”嗓音清冷帶著威嚴,黑衣人身側(cè)出現(xiàn)一道影子,隨之吹來一股陰沉寒風。
夜監(jiān)局是宋南繼位前倍養(yǎng)的四殿其中的暗衛(wèi)殿主,新帝宋南繼位之前的屬下。
“你給他發(fā)的令!”宋南開口,抬頭俯視少竹。
同為暗衛(wèi),少竹并未戴面罩,五官硬朗,眉眼英氣,棱角分明。微微低額,衣領(lǐng)處的金色獸紋像爬滿領(lǐng)口,跟麥子色的肌膚很相襯。
殿外雨后清新濕氣吹來,上頭的威嚴,他穩(wěn)住身形站定。
“是!”他低額答道。
“倒是委屈他了?!逼届o說完,復又拿起奏章低頭批閱。
夜監(jiān)局都是凡人之軀,生命力太弱,各項都不如仙妖,除了從小訓練跟天賦,別無他法。
“太欽那邊我再派個人過去!”少竹說道。
“先不動那人?!?
少竹有些詫異,答道:“是?!?
“下去吧。”
二人退下后,宋南扶額,右手輕揉太陽穴,看了一夜的奏章,雙眼有些干澀,合上眼揉了揉眼眶;他做不來什么帝王,拿慣了刀劍的雙手,握了江山筆,生疏得緊。
雨己下了半日,微涼的空氣帶有淡淡的桂花香。
昏暗的寢宮內(nèi),一黑影在殿中晃動。
仔細的翻過每一處后,并未尋到想要之物,黑影欲離去。
眼下,寬大的寢殿只有一龍榻,一屏風,還有外殿上右側(cè)的棋桌,沒置地毯,地磚使寢殿冷若冰霜。
先帝的寢宮不知怎的被這宋南移植了花草,黑影輕嘆,先帝知道了估計要托夢于她。
黑影轉(zhuǎn)而上龍床翻找起來;枕下似有玄機,她伸手輕敲,殿外傳來了聲響,黑影閃身藏到榻簾后。
殿門推開,走進四五人,其一人點亮宮燈,人群中走出一柔弱美人兒,美人穿過屏風,行至榻前。
付九纓想起與先帝恰談時,提過三皇子性子冷淡,成年也未立妻室,她心底不禁驚詫不怕死的群臣居然舍得讓自家千金赴死;還沒想到法子應(yīng)對榻上女子,一陣腳步聲響起,伸出腳欲逃,榻上女子一陣動作,只得退回到暗處。
借燭光望過去,這床上的美人兒翻身擺了一個妖嬈的姿勢,發(fā)絲披散在床鋪上,指間像是有意拉下衣領(lǐng),露出細膩光滑的肩頭,修長的玉腿,這身形,連她都想瞧一瞧是否生得如這身姿般悅目。
殿門一剎那被推開,殿內(nèi)響起沉穩(wěn)的腳步聲。
那身影繞過屏風,走近后能嗅到沐浴后的花香,淡淡的,如晨風般清新舒暢,他身著粉白里衣,身披艾綠色銀云紋寬袖長袍,有些濕潤的長發(fā)披散在肩上。
瞧見龍床上的佳人,宋南停下腳步,似有些疲倦,殿內(nèi)立即安靜下來,只聽得見榻上那嬌媚美人的氣息聲。
“陛下~”
美人朱唇輕啟嬌柔的喚著身前人,音如鶯聲,叫人心中一酥。
宋南眉頭皺起,轉(zhuǎn)身走到殿外,輕聲交代門侍,隨后殿外走進兩侍衛(wèi),正碰上起身去找尋宋南的美人。
兩人忽視美人,宋南隨后進殿,身后跟有一侍女,身著品紅宮裝,應(yīng)是宋南身邊的一級大宮女。
“咚!”美人嚇得一聲不吭,一下驚跪在了外殿的地磚上。
今夜父親想方設(shè)法將她送到君側(cè),是想著她年輕貌美,再加新帝沒有妃嬪,若是她得了寵,家里也隨之升官封爵,當朝舉新帝的大臣幫派皆有此想法,不過是因著她父親官位最少,做了頭個兒,她本是不應(yīng)的,奈何是家中庶女,貌美卻不得寵,她心想若是拖累了府內(nèi),父親定饒不了母親。
“陛下,是臣女一人的主意,跟父親沒有關(guān)系?!?
美人一瞬,心如死灰。
宋南看著殿內(nèi),愣了一瞬后,說:“托出去,殞了?!?
冰冷的指令,不像是主宰別人的生命,倒像是在說一件尋常事。
“是!”宮女答道。
宮女帶著侍衛(wèi)拖著女子出了門,女子早已預料到這結(jié)局,像死尸一般任由侍衛(wèi)拖出寢殿。
侍女進殿換了床褥,殿門合上后,宋南坐到棋桌旁。
付九纓疑神屏息。
過了一盞茶功夫,宋南未動;她不想惹是非,她是算好宋南沐浴間隙來此,宋南定是隨便洗一下就出來了,他也忒隨便了。
罷了,天亮走吧。
突然宋南起身熄燈,繞過屏風,走到榻前寬衣。
微弱的月光透過窗戶映照進殿內(nèi),宋南己脫下外袍,白袍浴衣褪到腰際。
宋南背部寬敞,白晳的皮膚,每一處肌肉強健有力,嗯!寬肩窄臀,身材不錯,背上有條從右肩到左腰的疤痕,有些扎眼,與這白晳的后背顯得格格不入。
先帝沒提到過這人上過戰(zhàn)場,在這和平盛世,從未上過戰(zhàn)場的人何來這讓人觸目驚心的疤痕。
她接著往下看去,這個男人居然……
她險些驚叫出聲。
一瞬間,月色撩人,如此美景,險些擾亂她的心智。
面具下的小臉發(fā)燙,付九纓氣息絮亂,定睛一看床前的身影已消失不見。
颯~耳邊擦過劍聲,糟了,付九纓下意識偏開,轉(zhuǎn)身站立,宋南已穿上了白袍,手拿一柄長劍,周圍盡是殺氣。
此時若是使腰間軟劍,劍身相撞,恐會引來在外侍衛(wèi),只得尋契機敲暈宋南,她退到屏風處,身后宋南已舉起手中的長劍。
昏暗的光線,只有星點月光,看不清宋南的臉,她躲閃避開長劍,見棋桌上有茶,心生一計,轉(zhuǎn)身拿起揭蓋沷向身后宋南。
見茶水襲來,宋南運氣至劍上,劈開茶水,付九纓轉(zhuǎn)身躲開長劍,誰知!竟是踩到了剛酒下的茶水。
“啊!”膝蓋著地,付九纓悶哼一聲。
宋南接著劈劍斬下。
付九纓內(nèi)心不屑到:“不知死活!”
翻身躍起,左手結(jié)印喚風攻向宋南,右手抽出了袖間的短刃。
宋南瞇眼避開風,趁這一瞬,只聽當~的一聲,付九纓接住了身后劈下來的劍,向前一步,短刃從劍尖滑至宋南劍柄處,她翻手奪過劍柄,左手成掌拍向宋南心口。
這一掌她用了三成力,宋南狼狽退后倒下。
門外腳步聲走進,輕叩殿門詢問道:“陛下?”
宋南撐起身子,嘴角溢出一絲血液,緩緩抬頭,黑衣人籠進朦朧月色里,臉上戴著銀制面具;即刻脖上一涼,冰冷刃口險些劃開肌膚。
一雙似是靈狐狡黠的雙眸,面具以下小巧秀美的鼻子,翹翹的,紅潤的嘴唇,隱約掛著一絲怒意。
黑影傾向他,手握短刃,呼出的氣帶些輕微酒香迎面而來,充斥著他漸漸消散的意識。
“無事?!彼文祥_口回應(yīng),門外的侍衛(wèi)遲凝一瞬,雖有懷疑,也只得轉(zhuǎn)身離去。
“付愛卿,夜訪朕的寢殿,有何要事?”宋南開口,倒像快氣絕一般,語氣輕而緩,還帶些輕挑的意味。
她不驚訝宋南會猜測到是她,結(jié)印喚風,這皇城能呼風喚雨的能有幾人?
避滅引殿外侍衛(wèi)起疑,付九纓揮手亮起宮燈,宋南發(fā)絲凌亂,面色蒼白無血色,深邃如星辰的瞳孔無神的盯著她,唇色因虛弱有些發(fā)白,高挺英氣的鼻梁上起了細小汗珠,眉宇間的帝王威嚴卻絲毫不減,白袍松松籠在身上,露出線條硬郎的脖頸與勾魂的鎖骨。
付九纓連想到之前所見,臉頰緋紅,從袖間抽出銀針扎向宋南頸部。
她眼光不好,許是從小偷著看話本壞了眼睛!她見過三皇子一面,形態(tài)是不會錯的,若不是現(xiàn)看清了這人的容貌,她懷疑自己那天怕是沒看清。兩人不過一臂距離,可以清楚看見他那攝人的黑眸,付九纓心起疑惑。
想起上年初到皇宮封官后,宮里恰逢大皇子生母賢皇后的生辰宴,去宴會上時,剛巧碰見四皇子宋?,樤诠室饬曤y此人。
他身邊只有一侍衛(wèi),宋?,樕砗蟾汗倭哦?,先帝最寵他這個小兒子,賜了金令,御景是誰也奈何不了他的。
不過,是之前。
付九纓在不遠處的亭廊下,旁人匆匆走過或停下看熱鬧,付九纓那時還不知他是誰!她只見過大皇子宋林,二皇子宋羽箋,四皇子宋?,樀漠嬒瘢梢娤鹊凼怯卸嗖幌菜?。
付九纓輕聲問身后的宮女:“玄色錦袍的是哪位皇子?”
宮女低頭答道:“回大人,是三皇子?!?
她不想看熱鬧,也不喜聒噪,也最見不得欺凌弱者之人。
紈绔無用!
她走近,作出欣喜樣盯著宋南;烏黑長發(fā)用一黑冠束起,眉目如畫、眼細長、高挺鼻梁,嘴唇不薄不厚,棱角分明,頗有溫文雅氣,病書生的氣質(zhì)。墨色的綢緞長袍顯得蒼白的臉色更是病態(tài),雖病態(tài),卻掩蓋不了他出眾的姿色,這群人中也是最顯眼的那個,她方才才一眼就注意到了這人。
“三殿下,原來你在此處,我找你找了半晌?!?
付九纓歡喜的停在宋南身側(cè),笑眼彎彎,露出了幾顆小白牙,兩腮染上些紅潤,像是真真找了他許久。
無視四皇子一群人的目光,她從袖中里拿出了一塊紫穗白玉,白玉里有絲狀紅紋,絲絲紅血浸入其中。
玉佩是他腰間的掛飾,付九纓在靠近他時使靈術(shù)順到了自己袖中。
“多謝!”宋南說完,臉色平淡接過玉佩,轉(zhuǎn)身離去。
四皇子見宋南走了,便想從她這找回面子。她那日衣著簡樸,身后的宮女還一動不動的站在廊下看戲呢,四皇子便沒認出她來。
“你是誰,見了本皇子還不行禮?”宋睿瑯怒吼道。
宋?,橀L相可愛,又黑又大的眼里是從不刻意隱藏的稚嫩,幾兄弟站在一塊,他是最討喜的,會趨炎附勢,也紈绔調(diào)皮。
“呵呵!”她譏嘲的笑了一聲,臉上已無方才的笑意,抬頭對上宋睿瑯的目光。
“在御景,我只向一人行禮,你,還不配。”面上沒了前一刻的歡喜,只有冷冰冰的威懾力。
宋?,槺煌缐旱玫雇艘徊?,彎腰直喘,身后的嘍啰連忙扶住,只得偏頭避開她。
“太欽大人!”
身后的宮女走上前來,低頭對著宋?,樞卸Y。
那宮女挺有趣,她后來才知那宮女是賢皇后安排的人。
壽宴后宋睿瑯被先帝罰了禁足,聽說還是宋睿瑯母妃求了情才如此“輕罰”,那時坊間轉(zhuǎn)言她這太欽仗著有權(quán)欺壓皇子,這“輕罰”也不過是坐實了她仗勢凌人。
那時三皇子什么都太薄弱,她并未向先帝舉薦過,付九纓日后詢問先帝才知他從未習武,也從未給他配了武師,今夜才大著膽來翻他寢宮。
付九纓收好短刃,抬手熄了宮燈,用假聲開口:“得罪了。”
宋南感知自己行動受阻,欲開口,卻發(fā)不出聲音,眼瞅著付九纓離去。
付九纓出了皇宮,在皇城內(nèi)繞行甩掉身后的尾巴,轉(zhuǎn)而回了太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