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詮,蘇詮?”
慕青衣回到蘇府,蘇家已無恙。她推開蘇詮房門,發(fā)現(xiàn)他不在房中,只剩一個蘇福在院子里垂頭郁悶。
“阿福,你家少爺呢?”
“昨夜,少爺闖去侯爺府,用他自己換了老爺夫人回來。唉,現(xiàn)在不知道怎么樣,是不是吃得好,睡得好,周大姑娘喜歡過咱家少爺,她不會太為難人吧,或許她會幫著說話…”阿福邊嘆氣邊絮叨,再抬頭時慕青衣已經(jīng)消失了蹤影。
慕青衣此生作為殺手,遇到事只有一個字,殺!她自知不可能單槍匹馬闖侯爺府要人,依然站在侯爺府門口怒眼圓睜。
下一秒,她也許會沖進去救人。
可慕青衣被局勢迷惑了,她突然不理解自己的行為,這是第一次救人,可她該關(guān)心的是蘇家而不是蘇詮。
兩者應(yīng)該有關(guān)系嗎?
慕青衣思杵的愁緒被一陣刺鼻濃味打亂,見有來人,她側(cè)身而躲,給一位紫衣女人讓了路。
紫衣女人對門侍冷道:“我來找周侯爺。”
“好的,您請?!睂Ψ骄瞎居?
她身著黑紫褙子,是一種陰騭至毒的顏色,身上別無環(huán)佩。一摞雙股玉石的淺紫蝶釵挽起美人髻,兩邊佩有鑲寶石云形金掩鬢,頗有當朝權(quán)貴臣婦的裝扮之風(fēng)。淺紫蝶釵在她衣色的映襯下不點眼,卻顯風(fēng)情嫵媚,妖嬈露骨,盡管她已是五十出頭的年紀。
“是百里無香?”慕青衣即使不識她的面孔,從衣著模樣上猜出了幾分。
江湖中有一名人稱“毒花女”,自名為“百里無香”。她專煉制花毒,所到之處,百花遭荼毒,空香去盡,此名非虛。
“是她無疑。幾年前主宮曾遭她的花毒險而喪命,銷聲匿跡至今。她怎會出現(xiàn)在侯門府中?”慕青衣思索著越墻尾隨,跟到周侯爺房中,側(cè)耳悄聽他們的對話。
此時已近深夜,周侯爺就寢的準備被打破,他意想不到,聲音有些微顫,對來人說:“十幾年不見,我差點以為你死在荒郊野外了?!?
“哈哈,侯爺,別來可無恙?”百里無香一張口就仰面朝天笑。
周侯爺瞟了她兩眼:“無事不登三寶殿,現(xiàn)在我可使喚不起你了。”
百里無香尋個位子自主坐下,毫不客氣:“我來向侯爺討一樣?xùn)|西,請侯爺念在昔日主仆情誼,將東西相送?!?
“什么東西?”周侯爺?shù)膯栴}很謹慎,生怕身家產(chǎn)物被人索要了去。
靜悄悄的夜晚,慕青衣聽里面的狠言傳來:“我要蘇詮的命!”
周侯爺已不覺意外,“想動蘇家?蘇家已無實權(quán),如今不問及朝堂,如何抓罪論處?”
“你既知我與蘇家淵源,就懂我不會輕易放過蘇家人,我要他兒子死在我手里。”百里無香放重語氣,勢在必得。
周侯爺踏步猶豫,沒有答應(yīng),也沒有否決。
百里無香使出殺手锏:“我手上有寶貝的線索,侯爺一定感興趣?!?
周侯爺本不愿輕易答應(yīng),一聽此言立馬起了興頭笑望,“你繼續(xù)說。”
“江湖上流傳的神天石是呼風(fēng)喚雨的寶貝,能助人一統(tǒng)天下。太子不善征戰(zhàn),光有書生弱氣;燕王雖有權(quán)謀,卻籠不住朝臣人心,圣上亦不喜。侯爺為圣上打下半壁江山,功勞最盛,待蓄積勢力,侯爺一聲令下,皇城必易主?!?
百里無香的話抓住了周侯爺?shù)能浝?,周侯爺雖不全信,可心中稍有暗喜,不露聲色地質(zhì)問:“憑你如今的本事,想要蘇詮的命區(qū)區(qū)小事,若你真有神天石的線索,何必與我談這交易?”
“侯爺,話不可言早。我想要的,是蘇家名聲不雅,一敗涂地。蘇家二老的命我可以不管,而蘇詮的命必須了結(jié)在我手上!”百里無香說完眼放毒辣之光。
“蘇家不問朝廷,欲揪其錯,難……”
百里無香打斷周侯爺?shù)摹半y”字:“對于別的朝臣來說是難,可周侯爺不難。這紙條上寫有時間地點,我要的蘇家小子,還望侯爺拱手相讓?!彼檬种盖昧饲米郎系募垪l,哈哈笑口離開。
百里無香出了門,見一管家站在門口待命,她并沒有在意。
管家陸前朝百里無香的背影使了個尖厲厭惡的眼色,進門后對周侯爺?shù)溃骸昂顮?,這女人的話,如何信得?”
周侯爺聽了輕蔑一聲:“她有幾斤幾兩,我能不知道,即使她今日來只是虛張聲勢,只為蘇詮是個敵人,我做個人情,將人送與她就是?!?
“是?!标懬半S便應(yīng)答。
慕青衣躲在窗角偷聽了兩番對話,忽然大風(fēng)刮起,窗扉微敞開,慕青衣驚慌抬頭時與窗內(nèi)的眼睛對視,她立刻脫逃而去,意外的是并無官兵追來。
她認識那是侯爺府陸官家的眼睛,他們兩個一絲不斜地對望,為什么他包庇了她?這讓慕青衣驚奇又難解。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當下必須做點有用的事情。慕青衣追蹤百里無香來到屠花林,入林前星月寂寥,深入林后,再也不見一丁點星月。
原來是這里的樹木高得遮住了星辰,與這靜謐得可怕的夜極為相配。慕青衣知道,屠花林可不是一個好地方。她輕腳穿梭在地面上,步履掠過草叢,不知道是什么東西落在她的腳背上,能微微感受到它的重量。
如果慕青衣猜得沒錯,是遇毒凋零的花骨朵。
慕青衣停步嗅了嗅,又聞到那股百里無香的味道,似香似毒,半醇半霉,彌漫了整片古怪山丘野林。不知是百里無香惹得這片山林都是這種氣味,還是她久居于此沾染而來的味道。
她止步于此,因為再深入,就是毒的龍?zhí)痘⒀ā?
倏忽之間,呲溜異聲竄入空氣,慕青衣使出青絲,一枝黑花懸于絲線上。百里無香未現(xiàn)身,只放聲大笑:
“哈哈哈,青衣姑娘果真不枉晏莊所教,一路隨我,我竟到現(xiàn)在才察覺!”
慕青衣不躲不藏,光明磊落:“百里無香,果真是你?”
“是我,是我??炝炅耍糖f身上的百花千毒可還好?”
“勞煩惦記,這些年不曾發(fā)作?!?
百里無香發(fā)疑:“喔?那紅衣小丫頭不可輕視啊,醫(yī)術(shù)竟越過了她的年齡。難得!難得!晏莊真會調(diào)教人?!?
百里無香所制的花毒無數(shù)種,其中百花千毒的毒性最強,由百余種毒花的俱毒相生繁衍而成,一生十,十生百,百成千萬。一中此毒,直侵五臟,漫入六腑,必死無疑!至今,中毒者唯有晏莊殘喘茍活,這得多虧了薛百靈的女徒姜兒。
百里無香見慕青衣孤身尾隨,不免對她另眼相看:“你膽子倒是大,你可知道這里是屠花林,你此番一來,就有可能有來無回!初生犢牛不怕虎,你到底還是無所畏懼,可別說是為你們主宮求解藥!”
慕青衣的臉與夜一樣黑,她說道:“這筆帳自然要和你算。周侯爺為人陰險狡詐,城府極深,他要得到神天石,無非為了改朝篡位,坐擁天下。總有人想要他的命,若你助他,與日月嶺是仇上加仇?!?
“哈哈哈……”百里無香笑聲詭魅,冷哼一聲繼續(xù)說:“晏莊才是迫求神石的人,難道他沒有野心?話不多說,如今與你遇見,定不為難你,否則你一踏此林,我有的是機會讓你必死無疑?;厝ゴ覇柡蚰俏患t衣小丫頭,就說,千萬要把晏莊的百花余毒解完嘍。哈哈,不然,我可十分得意了!”
慕青衣聽她語態(tài)不善,多留無益,想離開時又記起一件事,遂求語:“關(guān)于蘇詮,還望百里前輩手下留情,不要傷了他?!?
百里無香聽見這個名字就來氣,大怒離去,厲話余音繞林:“那就看我們誰搶得過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