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秋班本要第二天啟程離開，但魏清歡吵著鬧著要魏源再留他們一日，無法，寵慣了那也只能繼續寵下去，先前一次是魏源讓王叔去的，但那畫秋班班主硬是說昨日已是耽擱，若今日再留，怕是真真要誤了行程。魏源只能推了客，親自去商討。

“陸班主，你看小女喜歡貴班的曲目喜歡的緊，不如再多留一日，酬勞翻一番，你看如何？”魏源看著坐在石桌旁擦花槍的陸班主，抬起手招了招，身后兩三個家丁就抬著一個木箱子過來，像是沉甸甸的，放在桌上一聲悶響。

家丁開了箱，滿滿當當的是銀兩，太陽底下反著銀光。

他瞥了一眼，低頭繼續擦那把槍，“銀子不錯，就是閃著眼睛。”

魏源合上箱，“您看？”

“我們唱曲兒，從不是為了錢，若是魏老爺以為用錢便能讓我改變想法，那您就請回吧，我們也要收拾收拾了。”

他起身將花槍收好，走進屋去。

魏源甩了甩衣袖，“哎”一聲，其實他早知這班主是出了名的清白，拿錢是收買不了他的，但他就是不信以自己的家底身份，也不行。

結果真是不行。

魏清歡聽了這消息，更是不悅，魏源都沒辦法的事，還能如何？

“傅成歌……”靈光一閃。

這時候傅成歌正在研究昨日娣曼和瑤兒從花市買回來的花草，袖子里那小玩意兒團團竄竄的不安分，腳邊糯米糍粑嚼著青草吃得正香。

“芝麻糊，別鬧。”她伸手把它捉出來，摸了摸它那黃豆半大點的小耳朵，笑嘻嘻的。

魏栿看著他那天真爛漫的小夫人，心中既嫌棄又喜愛，矛盾得很，喝了口茶平復心情。

“少夫人少夫人，小小姐說要來找你！”瑤兒著急忙慌地跑進來了，傅成歌看她這樣，還以為后院失火了呢。

她眨巴眨巴眼睛，“這回找我干嘛？”

這三天兩頭的，找她好幾次了。

瑤兒搖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

傅成歌站起來，又把芝麻糊放進袖子里，拍拍手，抖抖裙擺，“走。”

魏栿放下手中的書卷，看著腳步輕盈的傅成歌的背影，哎，這兩個丫頭，又要鬧什么幺蛾子了。

走到魏清歡房門錢，她正要往外走，兩人就碰上了，“嫂嫂，我還打算去找你呢。”

“我這不是來了嗎，說吧，有什么事？”笑。

魏清歡把傅成歌往屋里拉，兩人坐定后，才開口:“嫂嫂你覺得昨個兒的戲如何？”

“甚妙。”

“那嫂嫂可還想再聽一日？”

“若可行的話，”她回答完，突然想起來他們今日要走，“可是...陸班主不是說今日啟程嗎？”

“這就是我找嫂嫂你來的緣由。”

“我希望嫂嫂你可以去跟班主商量一下，我實在是不舍就這樣放他們走啊。”她抓著傅成歌的衣袖，“我的好嫂嫂。”

“好，我試試。”其實傅成歌是不想給自己招惹是非的，但魏清歡這個請求，正好順遂了她的意，正愁沒時間去打探打探這季鶴洋的過往，如此倒是既賣了個面子做了人情，又順水推舟的幫了自己一把。

小時候教她本事的師父說，要想在這世間立足下去，就得感知這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樂，渺渺過往。

只可惜從小市井小民，無人能有細膩的真情，她也無處了解。

這季鶴洋，是她見過的頭一個。

傅成歌沒有在魏清歡處多做停留，時間不等人，她匆匆就去了陸班主那院中，就看見他們已換好了常服，在搬東西，陸班主在指揮著，讓他們切勿磕著碰著。

季鶴洋一身素衣在眾多穿著粗布衫的學員中分外醒目，眉清目秀，氣質如蘭。他就背著手在屋檐下站著，看著墻角生出來的野花，微微發愣，好像在想什么事。

她走上前，攔住陸班主，“班主，我可以和您說件事嗎？”

“如果你也是來給我加錢讓我多留一日的話，就沒有什么好說的了。”這次他連頭都沒有抬，畢竟多說無益。

傅成歌料到了，笑笑，“如果我能解決您的問題，您是否可以考慮一下？”

其實她昨日偷偷起身，本是要去廚房拿個宴席用剩的梨啊蘋果之類的解解渴，路過廂房時卻看見只有季鶴洋和陸班主那件屋子里還亮著燈，兩個人影映在窗戶紙上，好像雙方起了爭執。待她躡手躡腳地走近了，細細聽里面的對話:

“你可是忘了我們戲班里的規矩？唱戲不可動情，你屢次再犯，大家都看在眼里，若是再有下次，我們班里就容不得你了，我是班主，要是因為你是名角兒就縱容你，讓其他人怎么看！”

“是。”

……

后面再多的，傅成歌也沒有聽進去了，屋內也熄燈了，她慢慢的拖著鞋回房，連之前要去干嘛都忘了，又悄悄摸摸地爬上了床，一晚上想著也沒睡安穩。